第3章

奶奶猛地从地上爬起来,不是走向我,而是扑到了那幅虎姑婆的画像前。她不再像往常那样恭敬地作揖,而是用一种近乎疯狂的力气,伸手想去撕扯那张泛黄的纸。可她的手指刚碰到画像的边缘,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烫了一下,猛地缩了回来。我清楚地看到,她的指尖瞬间变得红肿。

“为什么?!供也供了,香也烧了,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们?!放过我孙女!”奶奶对着画像嘶吼,眼泪混着脸上的尘土淌下来,状若癫狂。

那画像上的虎姑婆,嘴角的弧度似乎更弯了一些,那双圆瞪的眼睛,冰冷地俯视着崩溃的奶奶,像是在欣赏一场好戏。

就在这时,我们家那扇薄薄的木板门,被“咚咚咚”地敲响了。敲门声很急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。不是村里人惯常的拍门板,那声音,更像是……用指关节在硬生生地叩击。

奶奶的哭喊声戛然而止,她惊恐地望向门口,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。我也吓得缩到了奶奶身后,大气不敢出。

门外,传来了王老憨那熟悉的、略带沙哑的嗓音,但此刻,那声音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僵硬和冰冷:“招娣她奶奶……开开门……俺爹……俺爹说闻见你家有香火气,想来……讨口吃的……”

紧接着,是李寡妇的声音,尖细,却毫无平日的活泛,死气沉沉:“婶子……开开门啊……我婆婆等着呢……等着吃席呢……”

不止他们,门外似乎聚集了不少“人”,七嘴八舌,声音各异,却都带着同样僵冷、空洞的调子,都在重复着类似的话——家里的“老人”闻到了香味,要来“吃席”。

奶奶死死地捂住我的嘴,不让我发出一点声音。她靠着墙壁,缓缓滑坐到地上,眼神里是彻底的绝望。我透过门板的缝隙往外看,看到的不是平日里熟悉的邻居们的腿脚,而是一双双沾着泥污的、穿着破旧寿鞋的脚,僵直地立在门外。

虎姑婆的“保家”,保的不是活人的平安,而是招来了更邪门的东西!它摆下的“席”,请的“客”,根本不是活人!而我们全家,乃至整个村子,都成了这席面上的……祭品?

供桌上的香,那两短一长的催命香,还在静静地燃烧着,青烟袅袅,扭曲上升,像是在勾勒一张无形的、巨大的宴席桌布。阴冷的风不知从何处钻进来,吹得那画像哗啦作响,画上的虎姑婆,笑容愈发狰狞鲜活。

门外的叩击声越来越响,越来越急,夹杂着那些不似活人的催促声。薄薄的木板门开始晃动,门闩发出不堪重负的“嘎吱”声。奶奶把我紧紧搂在怀里,她的身体冰冷,心跳却像擂鼓一样撞击着我的耳朵。

我知道,门快要被撞开了。而门外的“客人们”,已经等不及要入席了。

“砰!”

一声闷响,不是门被撞开,而是有什么重物倒在了门外。那些嘈杂的催促声和敲门声,骤然停歇了。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,比之前的喧闹更让人心惊胆战。

奶奶和我都僵住了,连呼吸都屏住了。过了好一会儿,才听到门外传来王老憨带着惊疑和疲惫的声音,这次,听起来像是活人了:“招……招娣奶奶?刚……刚才是咋回事?我咋晕乎乎地睡在你家门口了?还有李寡妇他们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