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进门,带着一身外面夜风的凉气,还有那股越来越清晰、越来越顽固的雪松调香水味。那味道钻进鼻子,像细小的冰碴子,扎得我太阳穴突突地跳。
“怎么又这么晚?” 我关掉电视,声音在寂静里显得有点突兀。
她踢掉高跟鞋,揉着脚踝,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疲惫,语气却带着一种刻意的轻松:“哎呀,项目赶进度嘛,没办法。几个老同学聚了聚,聊着聊着就忘了时间。” 又是老同学。这个词像块万能的挡箭牌。
“哪个老同学?” 我追问,目光落在她随手扔在玄关柜子上的手机。
她动作明显一滞,弯腰去拿拖鞋,避开了我的视线。“就…大学那几个呗,说了你也不认识。” 她直起身,脸上挤出一点笑,试图转移话题,“饿死了,家里还有吃的吗?”
我看着她走向厨房的背影,没再说话。那点笑,假得晃眼。
她洗澡的时候,手机就放在客厅茶几上,屏幕朝下。鬼使神差地,我拿了起来。屏幕亮起,需要密码。我试了她的生日,不对。试了我们结婚纪念日,不对。试了我的生日…冰冷的提示告诉我错误。心一点点沉下去。最后,我手指有点发僵地输入了她大学入学那年的年份——屏幕解锁了。
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。我点开相册。里面多了一个新的文件夹,名字很简单,一个字母“L”。文件夹上挂着一把小锁的图标。加密了。需要另一个密码才能打开。
那个“L”字母,像根烧红的针,烫得我指尖一缩。林哲。这个名字毫无预兆地跳进脑子里。苏晴大学时那个风云人物,她曾经放在心尖尖上、后来出国杳无音信的“白月光”。
手机屏幕暗了下去,映出我自己有些模糊、有些扭曲的脸。浴室的水声还在哗哗响着。
几天后,在小区门口碰上了隔壁楼的张太太。她是个热心肠,也爱说点闲话。她拎着菜篮子,看见我,脸上堆起笑,又带着点欲言又止的古怪神情。
“小江啊,下班啦?” 她寒暄着,眼神却在我脸上扫来扫去。
“嗯,张姨买菜呢。” 我点点头。
她凑近了一点,压低了声音,带着点分享秘密的兴奋劲儿:“哎,小江,跟你说个事儿,你别往心里去啊…就昨天下午,我在市中心那个新开的万象城,看见你们家苏晴了!”
我脚步顿住,看向她。
张太太舔了舔嘴唇,声音压得更低,眼神却亮得惊人:“哎哟,可不是一个人!跟一个男的,个子挺高,长得…啧,挺精神的!两人有说有笑的,在珠宝柜台那儿看半天呢!那男的还…还凑得特别近,帮她试项链!看着可…可亲密了!” 她一边说,一边小心地觑着我的脸色,“我琢磨着…是不是她家亲戚啊?还是…老同学?”
最后那三个字,像淬了毒的针,精准地扎进我耳膜里。亲戚?苏晴家哪有什么亲戚是那副做派?老同学?除了林哲,还能有谁?
一股冰冷的怒意猛地从脚底板窜上来,直冲头顶。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肌肉在不受控制地抽动。但我死死压住了。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浸了冰水的棉花,又冷又硬,咽不下去,也吐不出来。
我扯了扯嘴角,大概是想做出个笑的表情,但估计比哭还难看。“哦,是吗?可能是她同事吧。谢谢张姨。” 我的声音干巴巴的,像砂纸磨过木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