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“哥,你们咋还坐火车?” 王涛叼着中华烟走过来,烟盒 “啪” 地弹开递到王磊面前,烟雾缭绕里的眼神带着居高临下的打量,“也该攒钱买辆车了,不然带俩半大孩子多不方便。”

“戒了。” 王磊摆摆手,指尖不自觉地蜷了蜷 —— 哪是戒了,是中华烟一盒顶他三天的菜钱,他抽不起,更丢不起那个在弟弟面前露怯的脸。

饭桌上的菜冒着热气,氤氲的水汽模糊了视线。父亲王建国红光满面地喝着白酒,酒杯碰得叮当响;母亲李秀兰的筷子几乎没离开过王涛的两个孩子,夹菜的动作里全是藏不住的疼惜。一盘红烧鸡端上来,油香飘得老远,她立刻伸筷夹走唯一的鸡腿,稳稳放进王涛小儿子碗里,语气熟稔得像说了千百遍:“大宝乖,你是哥哥,让弟弟吃。”

大宝的筷子停在半空,眼睛盯着那只油光锃亮的鸡腿,指尖抠着塑料凳边,指甲都泛了白。最终他还是低下头,默默扒拉着碗里的白米饭,长长的睫毛垂下来,像帘子遮住了眼底的失落。王磊胸口像堵了团浸了水的棉花,闷得喘不过气,却只能端起茶杯抿了口凉茶,茶水凉得像冰,浇不灭心里窜起的火苗。

饭后王涛从真皮包里掏出个盒子,最新款的智能手机亮闪闪的,在灯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:“爸,给您换个手机,您那旧的接电话都听不清。”

王建国笑得皱纹都挤在了一起,摩挲着手机不肯松手,嘴里念叨着:“还是涛涛有心。” 王磊赶紧把脚边的足浴盆拎起来,塑料盆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:“爸,听说您最近脚疼,这个能泡脚活血 ——”

“哦,放那儿吧。” 王建国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,注意力立刻又落回新手机上,语气里全是期待,“回头让涛涛教我怎么视频。”

那盆足浴盆孤零零地立在角落,塑料外壳泛着廉价的白,像个多余的笑话,映着满屋子的热闹,格外刺眼。

半夜王磊起夜,冷风吹得他一哆嗦,却听见父母房里传来压低的说话声。母亲的声音飘出来,带着嫌弃的轻啧:“磊磊也是死心眼,买那足浴盆干啥?占地方又不实用。还是涛涛懂事儿,知道买啥能用得上。”

张琳在身后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,指尖带着暖意,摇了摇头,眼底的心疼像水一样漫出来,浇得他鼻子发酸。

月光把院子照得发白,像铺了层薄霜。王磊蹲在门槛上,烟蒂在地上烫出一个又一个小坑,火星明灭间,记忆像院角的杂草,疯了似的往上冒,缠得他心口发紧。

七岁那年,王涛抢他的铁皮青蛙,那是他攒了半年零花钱买的宝贝,他死死攥着不给,弟弟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。母亲冲出来一把把他推到泥地里,巴掌落在背上火辣辣地疼:“磊磊你大,让着弟弟怎么了?不懂事的东西!” 铁皮青蛙被王涛抢走时,发出的 “咔嗒” 声,像碎在他心里的响,这么多年都没散。

十岁他考了全班第一,攥着皱巴巴的成绩单,怯生生地要本新华字典,父亲抽着旱烟摇头,烟圈吐在他脸上:“字典要十几块,能当饭吃?” 可王涛考倒数第五,在地上打滚要游戏机,第二天父亲就揣着钱去了镇上的供销社,回来时手里的游戏机亮闪闪的,比他的成绩单还耀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