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磊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无意识地滑动,钢化膜的纹路硌得指腹发疼。那行 “已读未回” 的灰色提示,像烧红的针尖扎进柔软的肉里,每多滑一下,就多添一分细密的痛感。三十五岁的脊梁骨,被四十多封石沉大海的简历压得微微发颤,那些年 “不合适” 都吝啬说出口的沉默,比直白的否定更像闷在胸腔里的湿炭,烧得人透不过气。
出租屋的白炽灯嗡嗡作响,电流声裹着闷热的空气缠在头顶,像一群甩不开的蚊群。突然,客厅里的哭闹声炸开 —— 十岁的大宝正死死攥着限量版赛车模型,指节白得几乎要嵌进塑料壳里;六岁的小宝吊在他胳膊上,脸蛋憋成绛红色,哭声尖得能刺破耳膜。
“我是哥哥,要让着弟弟,是吧?” 大宝突然松了手,眼眶红得像浸了水的樱桃,尾音里飘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沉重。小宝立刻扑过去抢过模型,咯咯的笑声里满是得意,可那笑声落在王磊耳中,却像碎玻璃碴子撒在心上,每一声都刮得生疼。
这话太熟悉了,熟悉到他喉咙瞬间发紧,连呼吸都裹着铁锈般的涩味。他快步走过去蹲下身,指尖不小心碰到大宝冰凉的手背,那点凉意顺着指尖窜进心里,激得他打了个寒噤。
“大宝,谁跟你说哥哥一定要让着弟弟的?” 王磊尽量让语气放轻,可指尖还是忍不住微微发抖。
“奶奶上次视频说的。” 大宝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,睫毛上挂着的泪珠晃了晃,终于顺着脸颊滑进衣领,留下一小片凉痕。
王磊刚要开口,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剧烈震动起来,屏幕上跳动的 “妈” 字红得刺眼。他深吸一口气接起,母亲的声音裹着老家的风声钻进来,急切得容不得半分迟疑:“磊磊啊,下个月你爸六十大寿,王涛一家子都从省城回来,你能回不?”
“妈,我这边找工作的事还没头绪 ——” 疲惫像潮水般漫上来,压得他声音发飘。
“找工作找工作!你就知道找!” 母亲的声音陡然拔高,像鞭子抽在裸露的皮肤上,“你爸这辈子就过这一个六十大寿,王涛特意开奔驰回来,你就隔个临市,坐火车俩小时的路,能不回?”
“我尽量。” 王磊喉结滚了滚,把后半句话咽回肚子里 —— 王涛开奔驰走高速风光无限,而他连火车票都要掐着发薪日抢最便宜的硬座,兜里的钱刚够付下个月房租,连给父亲买瓶好酒的余裕都没有。
挂了电话,他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,像蒙着一层洗不干净的旧棉絮。这座南方城市他待了十五年,当初揣着五百块钱闯进来时,眼里的光比霓虹灯还亮,如今却仍挤在三十平米的出租屋里,墙皮剥落得像老人松弛的皮肤,露出底下深浅不一的斑驳,那是他十五年闯荡的痕迹。孩子的学区房想都不敢想,一想就觉得喉咙发苦。而小他一岁半的弟弟王涛,在省城早就买了两套房,朋友圈里全是晒车晒房的风光,连定位都透着优越感。
老家的晒谷场被扫得一尘不染,王涛的黑色奔驰停在院门口,车标在太阳下亮得晃眼。李悦披着 LV 围巾,指尖夹着的进口巧克力包装纸闪着金光,分给孩子们时,那窸窣的声响里都透着精致。张琳穿着洗得发白的灰鸭绒服,领口磨出了毛边,一手紧紧揽着小宝,一手给大宝擦鼻涕,羽绒服下摆还沾着路上蹭的泥点,在这片光鲜里像落了层洗不掉的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