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用尽最后力气,拭去我眼泪:“岚月……母后……怕是不成了……你要好好活着……莫念仇恨……”
我哭喊:“母后,别丢下我!”
没多久,母后的手无力垂落。
自此,我恨极了父皇与皇贵妃。
母后去世未满一月,父皇便将皇贵妃扶正。
至今难忘,册后大典上,她那志得意满的嘴脸。
四
大婚之日,杨柯忙到很晚才赶来,一身隆重婚服,立在我面前。
如一架调试精密的仪器,无可挑剔。
南秦婚礼极尽奢华,宾客如云,半数是我不认识的权贵。
我举止得体,无可指责。
他的父王母后,皆是温厚有礼之人。
我预想中的轻视与排挤,并未发生。
他们予我们最诚挚的祝福:“望你二人同心同德,执手偕老。这南秦江山,将来总要托付于你们。”
婚后日子,倒也舒心。
南秦气候温润,我的旧疾日渐好转。
杨柯精于政务,云川水患、禹州税弊,皆处置得当,常得国王赞誉。
他忙于朝务,不解风情,亦不懂我。
从无告白,不写书信,连七夕佳期,也只遣宫女将花送至我处。
他是典型的“官场高手”,冷静,自律,无趣。
或许,他曾将满腔热情和心思,都给了我皇妹。
与他相伴,我如同嫁给一架政务机器。
“你夫君又不在?纵有万贯家财、滔天权柄,终日不归,你岂不孤寂?”苏以玫,我十二岁随父皇微服私访时结识的闺中密友,常为我抱不平。
我不以为然,携她往来于国公夫人的马球会、诰命夫人的茶话会、侯爵夫人的赏花宴……
怎会孤寂?
苏以玫面色不豫,终是摇头:“我仍觉夫妻重在相伴,贫贱亦甜。”
……
我甚是不解。她父为商贾,她自幼见惯生计艰难,怎么竟与皇妹一般天真!
想来是父皇与继后过于娇纵皇妹,才允许她下嫁寒门。
“我觉得你变了,再非从前我识得的公主。”她面泛窘色,丢下这话离去。
她说的对,我是变了。
初时我常带她出游,待她如姐妹。
后来逐渐疏远,只作寻常朋友。
南秦对皇室约束不严,公主妃嫔皆可携护卫出游。
起初我包揽所有吃穿用度,她却总觉难堪,定要清算分明。
纵我多次言明不必,杨柯甚至开口,称我在南秦朋友极少,望她多陪伴,开销无需她费心,她仍执意如此。
我的贴身宫女梨落将费用折价报给她,她面露难色,定要索要字据为凭,甚至疑心梨落从中渔利。
久而久之,我便不再邀她。
婚后我所接触的,已是另一番天地。
北越严禁女子干政,南秦却允女子科举出仕,公主嫔妃若有才德,亦可兼任官职。
我异常忙碌,除去宴游,更请了多名学士讲授政论,研习南秦语言文字。
在北越,公主只习琴棋书画与女红,我早已精通。如今既换天地,自当学些安身立命之本。
所学非仅为兴趣,亦为将来若有变故,不致手足无措。
闻得皇妹与那刘侍郎和离,因刘侍郎软饭硬吃,性情和品性皆不堪。
南秦行一夫一妻制,若有一日,杨柯忆起昔日白月光,欲休我另娶,我亦需有备无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