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话语里的暗示过于直白,我胃里微微抽搐了一下,面上却只能维持着得体的笑:“是集团和林总监给的机会。”
“懂得感恩,好!”王董哈哈一笑,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,力道不小,“以后跟着林总监,前途无量!她可是林董的心头肉,将来这集团……”
他的话没说完,但那份笃定的、几乎是将我视为某种“所有物”的眼神,让我的后背泛起一丝凉意。
又有几人过来敬酒,说着类似的话。我像被裹进一个无形的漩涡,中心就是那个酒红色的身影。每个人都在用各种方式提醒我,我的“成功”依附于谁,我的未来又系于谁手。
她始终在漩涡的中心,从容周旋,偶尔投来一瞥,平静无波。
胃里的不适感逐渐加剧,香槟的甜腻和人群的闷热让我有些头晕。我找了个借口,穿过谈笑的人群,走向露台。
推开沉重的玻璃门,晚间的冷风瞬间灌入,吹散了身后的浮华喧嚣,也让我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。露台很宽敞,远处城市的灯火像一片坠落的星海。我靠在冰凉的栏杆上,深吸了一口气,试图将胸腔里那股莫名的滞涩感压下去。
“不适应?”
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,并不突兀,仿佛早已料到我会在这里。
我没有回头,也知道是谁。
林薇走了过来,与我隔着一臂的距离,同样倚在栏杆上。夜风吹起她鬓边的碎发,酒红色的裙摆微微晃动。她手里也端着一杯酒,指尖轻轻敲击着杯壁。
“有点闷。”我望着远处的灯火,声音有些干涩。
“习惯就好。”她语气平淡,“以后这种场合会很多。”
以后。
这个词从她口中说出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规划意味。
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,只有风声穿过高楼间隙的呜咽。
“为什么是东欧?”她忽然问,没有看我,目光也投向远方,“三年前,有很多选择。海外项目部,也不是只有东欧最苦。”
我握紧了栏杆,金属的冰冷渗入掌心。
为什么?因为那里足够远,远到可以逃离你和你背后那个令我窒息的世界。因为那里的风雪足够大,可以冻僵所有不该有的念头和听见不该听见秘密后的恐慌。
“挑战最大,机会也最大。”我给出排练过无数次的、标准答案般的回复。
她轻轻笑了一声,极轻,落在风里几乎听不见。那笑声里没有嘲讽,反而带着一点别的、我无法分辨的情绪。
“是啊,挑战最大。”她重复了一遍,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液,“三年,你做得比所有人预想的都好。”
“谢谢。”
“不必谢我。”她侧过脸来看我,露台的灯光在她眼底投下细碎的光点,看不清情绪,“是你自己挣来的。”
又是一阵沉默。
“那晚……”她忽然开口,声音比刚才更低了一些,被风吹得有些散,“你听见了,是不是?”
我的心脏猛地一缩,几乎停止跳动。血液轰然冲上头顶,又在瞬间褪去,留下冰冷的清醒。三年了,那个深夜的电话,那两个词——“宝贝女儿”、“测试”——像烙印一样烫在心底,从未提起,也从未忘记。
我强迫自己维持着靠在栏杆上的姿势,肌肉却已僵硬如铁。喉咙发紧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