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余光里,我看见谢景珩执杯的手顿了一下。

他生平最恨被人算计,这个意外几乎触了他所有逆鳞。

更何况,我还瞒了他足足三月。

那是他头一回对我动怒,字字淬着寒意:“楚兮,侯倒是小瞧你了,你好大的胆子啊!”

他当众将我拽出门外,丢在回廊下,“给你一炷香想明白,若还认不清自己的身份,即刻滚出侯府!”

望着他离去的背影,我抚上微隆的小腹,眼泪无声滑落。

三个月的提心吊胆终于落地,这样也好。

府中大夫曾隐晦提醒,三月胎象已稳,若强行落胎恐伤根本。

加之我自幼体弱,若此番小产,只怕终身难再孕。

可谢景珩只是捻着翡翠扳指,漫不经心道:“一个贱婢能否再孕,与本侯何干?”

京城权贵养外室子并非罕事。

就连他那些挚友也劝过,既有了便生下来,送到庄子上养着便是。

“横竖你这些年就留了她一个,有个血脉也是好事。”

谢景珩始终沉默。

后来酒过三巡,有人醉醺醺打趣:“难不成你还念着那位远嫁的和亲公主?”

对于这位年少错过的白月光,谢景珩只是淡漠抬眼:“与她无关。”

提及我时,他不过漫不经心把玩着酒盏:“不过是瞧着顺眼,多留几日罢了。”

一个贱籍舞姬,合该是个玩物,怎配诞下他的子嗣。

我从始至终都很听话,被灌红花汤那日都没掉一滴泪。

后来血染透了罗裙,我在榻上昏死三日才捡回命。

醒来那日,他破例来看我。

他一身墨色常服,站在榻前,冷声道:“楚兮,本侯不会娶你。”

“宁朔侯府只要嫡出的继承人,而不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庶子,更不是你一个贱籍女子所出的孩子。”

我缓缓点头,淡淡一笑:“侯爷的话,奴婢都明白。”

他最中意我这般识趣。

温顺,乖觉,从不越矩。

窗外雪落竹梢。

从十六到二十六,原来我在这侯府已经看了十年雪。

女子最好的年华,都葬在这四方天了。

许是我认错姿态恭顺,又险些赔上性命,他终究缓了神色。

暖阁里炭火烧得愈旺,他难得执起银刀为我削梨。

“明日让账房支些银两,替你添置些衣裳首饰。”

我静静望着那截垂落的梨皮,眼眶酸得发胀,却强忍着不敢落泪。

他将梨肉递到我唇边,笑着说:“兮儿,本侯即将迎娶宰相千金。你若安分守己,本侯念你十年陪伴,自不会亏待你。”

他说完便转身离去。

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,心如刀绞。

小翠急忙上前探我的额头。“娘子总算退热了,可把奴婢吓坏了。”

我闭上眼,泪水无声滑落。

心,彻底死了。

3

我带着这些年攒下的微薄积蓄,在城南陋巷安了家。

每日清晨,都能听见巷子里货郎的叫卖声,邻居大婶还会热情地招呼我一起买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