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妈，你最近怎么样？广场舞还跳吗？”晚照试图打破沉默，寻找安全话题。
“哦，挺好。”苏明珠收回目光，顿了顿，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，“照照，你张阿姨——就是以前住我们家楼下，后来搬去成都的那个——她前几天给我打电话了。”
“嗯，她还好吗？”
“她不好。”苏明珠放下筷子，声音平静，却带着一种晚照从未听过的凝重，“她丈夫，老李，上周心梗，人没了。才六十出头。”
晚照心里一沉：“啊？太突然了……妈，你别太难过了。”
“我不是难过，是……”苏明珠抬起头，直视着女儿，眼神里有种复杂的东西在翻涌，“是害怕。老李那个人，一辈子兢兢业业，上班、下班、养家、退休，就等着享清福了。结果呢？福没享到，人先没了。张阿姨哭得死去活来，说老李一辈子，连西藏都没去过，总说等退休了，等有时间了，结果再也等不到了。”
晚照默默听着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，却还是顺着母亲的话安慰：“人生无常，所以我们要更珍惜当下。妈，你和我爸也要注意身体……”她下意识地又用了那种哄小孩似的口吻。
苏明珠打断她，语气忽然变得尖锐起来：“珍惜当下？怎么珍惜？像张阿姨一样，等着给别人操持一辈子，然后守着空房子后悔吗？”她的话像一颗石子，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。
晚照愣住了，一时不知如何接话。母亲今天的反应，似乎过于激烈了。她只当是母亲因老友的变故而情绪波动，并未深想。饭后，她像往常一样准备帮忙洗碗，却被苏明珠推出厨房：“去吧去吧，去看你的手机，忙你的工作，这里不用你。”
晚照回到自己曾经的房间，这里依旧保持着她少女时代的样子，书架上摆满了教科书，仿佛时光在此停滞。她无意中拉开床头柜的抽屉，里面是一些旧物。一个有些年头的丝绒盒子引起了她的注意。她打开，里面是一枚有些发暗的奖章，上面刻着“市纺织系统技术比武一等奖”，下面是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，照片上的年轻女孩穿着工装，戴着安全帽，站在庞大的纺织机前，脸上洋溢着自信而骄傲的笑容。那是年轻的苏明珠。
晚照几乎忘了，母亲也曾是厂里的技术骨干，是那个时代少有的敢于和男工友一较高下的“巾帼英雄”。从什么时候开始，母亲的形象只剩下“谁的妻子”、“谁的妈妈”了呢？这个发现像一道微光，但很快就被她抛诸脑后——手机里不断涌入的工作群消息，迅速将她拉回了现实的焦虑中。
3 惊天逆转
一周后，晚照再次被母亲召回家。这次，她特意买了母亲爱吃的榴莲千层蛋糕，准备好好安抚一下老人。
推开家门，眼前的景象却让她愣在门口。
母亲苏明珠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厨房里忙碌，而是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，背挺得笔直，像即将出征的战士。她换下了一贯的居家服，穿着一套崭新的、看起来功能很好的冲锋衣裤。最扎眼的是，她脚边放着一个半人高的、专业的深蓝色登山包，鼓鼓囊囊，仿佛装下了整个家当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