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是……你自己做的?”林秀芝的心跳忽然快了起来,她把木梳握在手里,能感觉到木头的温度,还有淡淡的桃木香。
“嗯,”沈明远挠了挠头,耳朵更红了,“上次听你说喜欢栀子花,我就找了块桃木,刻了半个月……要是不好看,你别嫌弃。”
“好看,特别好看。”林秀芝连忙说,她把木梳举到眼前,阳光透过梳齿,在她的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影,“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木梳。”
那天下午,他们在后巷站了很久。夏风吹过,带着服装厂飘来的棉布香,沈明远给她讲木器厂的事——说他师傅教他刨木时,要“顺着木纹走,不能急”;说他上次做坏了个木盆,被师傅罚着磨了三天刨子。林秀芝就听着,偶尔插句话,说服装厂的布料有多软,说她昨天给妈妈做了件小褂子,妈妈笑得合不拢嘴。
太阳快落山时,沈明远要走了,他看着林秀芝手里的木梳,小声说:“以后……我能常来找你吗?”
林秀芝的脸热了,她点点头,把木梳小心翼翼地放进衣兜里,衣兜是她自己缝的,里面还放着块布角——是她今天在车间里偷偷剪的,真丝的,藏青底,有白棉线暗纹,她想给沈明远做个小钱包。
从那天起,沈明远总来找林秀芝。有时是在服装厂下班时,他骑着辆旧自行车,车把上挂着个布包,里面装着他做的小玩意儿——有时是个木簪,有时是个小木偶,都是用桃木做的,带着淡淡的香味。林秀芝就把自己攒的布角给他,有碎花布,有格子布,都是她从车间里剩下的布料里挑的好料子,她还给他缝了个笔袋,上面绣着“明远”两个字,针脚细细的,是她练了好几天才绣好的。
他们最爱去的地方是城外的小河边。周末的时候,沈明远骑着自行车,林秀芝坐在后座,双手轻轻抓着他的衣角。自行车穿过麦田,风吹过,麦浪滚滚,像金色的海。到了小河边,他们就坐在草地上,沈明远给她削木头人,林秀芝就给他绣手帕,有时累了,就靠在一起看夕阳,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要一直拉到天尽头。
“秀芝,”有次夕阳正红,沈明远忽然抓住她的手,他的手很粗糙,是常年握刨子磨出来的茧,却很暖,“等我出师了,我就娶你。我要给你打一套家具,床、衣柜、梳妆台,都是桃木的,上面都刻上栀子花。”
林秀芝的脸比夕阳还红,她点点头,把脸靠在他的肩膀上,闻着他身上的木头香,心里甜甜的,像吃了蜜。她从衣兜里掏出那块藏青真丝布角,递给沈明远:“等你娶我时,我就用这块布给你做件衬衫,再给我自己做件旗袍,旗袍上绣满栀子花,好不好?”
沈明远接过布角,小心地放进贴身的衣兜里,像藏着件稀世珍宝:“好,都听你的。”
那天的风很软,夕阳很美,他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,以为木梳会一直握在手里,布角会一直藏在衣兜,以为栀子花会开在他们未来的每一个日子里。却没料到,命运的风,很快就吹来了变数。
1983年冬天,木器厂要改制,沈明远的师傅说,厂里要派一批人去外地的分厂,至少要去五年。沈明远是学徒里最出色的,师傅推荐了他,说这是个好机会,能学更多东西,以后回来就能当师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