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
凌晨两点十七分,解剖室的无影灯骤然亮起,光线像被拉伸的银线,精准地切割在手术台上那具苍白的躯体上。林深的镊子正稳稳地夹着第三根肋骨,骨质边缘的不规则裂痕在灯光下泛着冷光,他指腹的薄茧摩挲着金属镊柄,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。福尔马林那股浸透骨髓的刺鼻气味里,突然钻进来一缕极淡的雪松香气,清冽中带着点木质的温润——那是顾晚晴惯用的香水,此刻却像条冰冷的蛇,顺着他的后颈爬上来,缠得他呼吸一滞。

“死者生前遭受过五次电击。”实习生小张的声音在蓝色口罩后发颤,尾音几乎要被空调的嗡鸣吞没。他手里的解剖刀在不锈钢托盘里轻轻磕碰,发出“叮叮”的轻响,像有人在用指甲挠着铁皮,“但致命伤是……”

“是这里。”林深的声音比无影灯还要冷,他放下镊子,右手握住解剖刀,刀刃划过皮肤时发出细微的“嘶”声,像撕开一张浸了水的纸。他精准地划开死者心脏包膜,暗红的心肌组织在灯光下显出诡异的光泽,其中嵌着半枚变形的子弹头,金属表面沾着黑褐色的血渍,边缘的划痕像某种粗糙的刻痕。

就在这时,林深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死者左手腕内侧——那里的皮肤因为尸僵而紧绷着,一道淡青色的纹身正随着皮肤的轻微松弛慢慢浮现,线条扭曲,像一条濒死的蛇,正艰难地蜷缩起身体。

“去拿鲁米诺试剂。”林深扯下右手那双染了血的乳胶手套,手套被扯脱时发出“啵”的轻响,他将手套丢进黄色的医疗废物袋,转身走向旁边的金属操作台。指纹扫描仪在台面上发出“嗡”的一声蜂鸣,绿色的光点在他指尖闪烁。当屏幕上跳出“顾晚晴”三个字时,他握着试剂瓶的手指猛地收紧,瓶身撞上金属台面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而下一秒,解剖刀“哐当”一声坠落在地,在白色的瓷砖上转了三圈,最后停在他沾着组织液的黑色皮鞋边,刀刃朝上,映出他骤然失色的脸。

三十公里外的废弃工厂,锈迹斑斑的铁门被风撞得“吱呀”作响,像是在诉说着这里曾经的喧嚣与如今的死寂。顾晚晴正蹲在地上,膝盖上的牛仔裤沾了不少灰尘,她的指尖轻轻拂过地面那片已经发黑的血迹,血迹蜿蜒着形成一个诡异的太极图案,阴阳两极的中心,恰好是一滩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。血腥味里飘着一缕熟悉的气息,是雪松与火药混合的味道——那是林深那瓶从不离身的古龙水,他说那是晓雨在清迈时寄给他的,瓶身还刻着朵小小的玫瑰。

“顾老师,侧写报告需要您签字。”助手小陈把平板递过来时,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。他知道顾队这几天状态不对,自从接到这起凶案的通知后,她的眉头就没舒展过。顾晚晴接过平板,指尖在屏幕上滑动,她的指甲正深深掐进掌心,留下几道弯月形的白痕。在“犯罪嫌疑人特征”一栏,她的手指悬在半空片刻,最终落下,写下:身高183cm,右利手,法医专业出身,惯用手术刀型号——那串数字恰好是林深解剖台上那把手术刀的编号,她记得清清楚楚,三年前他还拿着这把刀,为中弹的她取过弹片。

凌晨四点的物证室,消毒水的气味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,将整个房间罩在里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