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碎簪
暮春的雨，总带着一股子缠绵的凉。林婉清坐在窗前，指尖抚过妆奁里那支白玉簪。簪头雕着朵盛放的玉兰，是聂成章去年生辰送她的，说是聘礼的头一份，等秋收后，便风风光光用八抬大轿娶她过门。
窗外的海棠落了一地，像碎掉的胭脂。她算着日子，离秋收只剩三个月，心口便像揣了颗暖炉，连这阴雨连绵的天，都觉得有了盼头。
“婉清！婉清！” 邻居张婶的声音撞破雨幕，带着惊惶，“你快去看看吧！聂家少爷……他、他要娶县太爷的千金了！”
林婉清手里的玉簪“啪”地掉在地上，清脆的碎裂声在雨声里格外刺耳。她怔怔地看着地上裂成两半的玉，像是看到自己的心，也跟着碎了。
“不会的……”她喃喃着，声音抖得不成调，“成章说过，只娶我一个……”
张婶叹着气，把手里的红纸帖子递过来。那是聂家送遍街坊的喜帖，烫金的“囍”字刺得她眼睛生疼，新郎聂成章，新娘李月娥——县太爷的独女。
林婉清抓起油纸伞，疯了似的冲进雨里。泥水溅湿了她的布裙，头发被风吹得散乱，可她顾不上。她要去找聂成章，她要听他亲口说，这不是真的。
聂府的朱漆大门紧闭着，门环上的铜绿在雨里泛着冷光。她拍了半天门，才有个面生的家丁探出头，不耐烦地呵斥：“哪来的野丫头？聂府今日不迎客！”
“我找聂成章！”林婉清的声音带着哭腔，“让他出来见我！”
“我们家少爷忙着筹备婚事，哪有空见你这种……”家丁的话没说完，就被门内的声音打断。
“让她进来。”
是聂成章的声音，却比往日冷了十倍，像这雨里的冰。
林婉清踉跄着冲进府，聂成章就站在回廊下，穿着她从未见过的锦袍，腰间系着玉带，衬得身姿挺拔，却也陌生得让她心慌。
“成章……”她望着他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，“喜帖是假的，对不对？你说过要娶我的……”
聂成章转过身，脸上没有半分波澜，眼神冷得像淬了冰。“是真的。”他淡淡地说，“婉清，我们之间，本就不该有什么牵扯。”
“不该有牵扯？”林婉清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，捂着胸口笑出声，眼泪却越流越凶，“那去年桃花树下，你说的那些话，都是骗我的？你送我玉簪时说的‘一生一世’，也是假的？”
“是。”聂成章别过脸，声音硬得像石头，“以前是我糊涂，说了些混账话，你别当真。你我身份悬殊，本就不是一路人。县太爷能助我聂家平步青云，你能给我什么？”
他顿了顿，目光落在她湿透的衣衫上，嘴角勾起一抹讥讽：“难不成，指望你这双插秧的手，来伺候我？”
雨更大了，砸在青石板上，也砸在林婉清的心上。她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，突然觉得浑身发冷，冷得像掉进了冰窖。
她从怀里掏出那支碎裂的玉簪，颤抖着递到他面前：“你送我的，碎了。”
聂成章的目光在碎簪上停了一瞬，随即移开，语气没有丝毫起伏：“碎了便碎了，不过是块不值钱的石头。我让人再送你些金银首饰，就当……补偿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