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他走进来,脚步很轻,像是怕踩坏了什么。柳欣连忙把照片塞回缝隙,指尖沾了点灰尘,局促地说:“抱歉,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
“没事。”李楠把热可可放在桌上,转身时兜帽滑落,柳欣才看见他左耳戴着枚银色耳钉,形状像朵小小的桔梗花,耳钉上有道细小的划痕。“我妈叫若琳,你爷爷……是不是叫柳永钦?”

他问这话时,声音比刚才软了点,眼神里的雾好像散了些。

柳欣愣住了——爷爷的名字很少有人知道,就连亲戚们都只叫他“老柳”。

“你怎么知道?”她追问时,李楠从口袋里掏出本蓝色封皮的日记,封面有点褪色,边角用透明胶贴过。

他递过来时,指尖微微颤抖,像是捧着什么易碎品:“我妈日记里提过他。她说,有个叫柳永钦的男孩,总在放学路上跟在她后面,却不敢说话。有次她故意放慢脚步,他却拐进了另一条巷口,傻得很。”

柳欣翻开日记,纸页带着旧书特有的霉味,却不难闻——像爷爷书房的味道。

夹在里面的桔梗花瓣已经变成了深褐色,却依旧保持着绽放的形状。2015年9月21日那页,若琳写:“今天看见楠楠的耳钉了,是我攒了半个月零花钱买的,他居然还戴着,耳朵都红了还说不喜欢。他说以后要把花田留给我,可爸爸说我们下周就要去国外了……永钦今天又跟在我后面,我回头时他摔了个趔趄,书包带都断了,真傻。”

柳欣的眼眶突然有点热——爷爷从没说过自己摔过跤,只说当年没敢跟若琳告别,是这辈子最大的遗憾。而那片爷爷画了无数次的花田,据李楠说,几年前因为城市改造,被推平建成了商场,连棵桔梗花都没剩下。

“我妈走之前,还说想再看看花田。”李楠的声音很轻,“可那时候商场都开业了,我只能带她去商场顶楼的盆栽区,她看着一盆桔梗,哭了很久。”

从那天起,柳欣和李楠的关系慢慢缓和。柳欣会在傍晚帮他看店,把顾客选好的书仔细包上牛皮纸;

李楠会在她画到深夜时,默默端来一杯热牛奶,牛奶温度刚好,不烫嘴——后来柳欣才知道,他每天晚上都会看她房间的灯,灯灭了才去睡觉,牛奶是算着时间热的。

三色猫叫“哈宝”,是若琳留下的。它总喜欢窝在柳欣的画纸上,把她的草稿踩得乱七八糟,尾巴还会扫过她的手腕,毛茸茸的。

柳欣会笑着把它抱起来,挠它的下巴,哈宝舒服得呼噜呼噜响。

李楠每次看见,都会皱着眉说“别惯着它”,却会在周末早上,绕远路去巷尾的宠物店买最贵的猫罐头——他记得哈宝小时候肠胃不好,若琳教过他,要选无谷的罐头。有次柳欣起得早,看见李楠蹲在柜台后,给哈宝梳毛,动作很轻,指尖拂过哈宝背上的毛,像是怕弄疼它。

阳光落在他身上,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柳欣突然觉得,这个看起来冷冷的男人,心里藏着很多温柔。

柳欣发现,李楠其实一点都不冷。雨天有顾客忘带伞,他会把自己的黑伞递出去,说“不用还”,自己却淋着雨跑回来,头发滴着水也不在意;看见流浪狗,他会蹲下来,把面包撕成小块,轻声说“慢慢吃”,眼神软得像棉花;说起妈妈时,他会从柜台下拿出一个旧相框,里面是若琳抱着年幼的他,背景是大片的桔梗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