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喝水吗？”我问。
她摇头。“不必。”
我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。我们之间隔着茶几，茶几上落着灰尘。
“他让我来看看你。”苏瑶说。声音平稳，像玉石相击。
“厉千寒？”
“他说你最近，过得不太好。”
我没说话。
苏瑶抬起手，指尖有细微的光点流转。“闭上眼睛。”她说。
我看着她的手指。光点扩大，变成一圈柔和的光晕。我闭上眼睛。黑暗笼罩下来。
耳边响起声音。是我母亲的声音，带着哭腔：“小墨，你怎么能这样对爸爸妈妈？我们白养你了！”然后是父亲的怒吼：“滚！我没你这个儿子！”
我睁开眼。不在我的公寓里。是在我老家的客厅，家具摆设一模一样。父亲站在我面前，脸色铁青，手指着我。母亲坐在沙发上抹眼泪。
“爸……妈？”
“别叫我们！”父亲吼道，“你看看你写的都是什么东西！伤风败俗！把我们林家的脸都丢尽了！”
我看向四周，墙壁上挂着的照片里，我的脸被涂黑。窗户外面，邻居们指指点点。
“不是的……”我张嘴，声音干涩。
场景碎裂。又重组。是在一个办公室里，我的主编把一叠稿纸摔在桌上。“林墨，你被解雇了！抄袭！烂俗！读者投诉堆成山了！”
同事们低着头，没人看我。
“我没有抄袭……”
“证据确凿！”主编拍着桌子，“滚出这个圈子！”
场景再次变化。在一个昏暗的巷子里，几个黑影围住我。是我小说里写过的小混混。“就是他，写死老大兄弟的那个作者！”拳头和脚落下来，砸在我身上，脸上。疼痛很真实。我蜷缩在地上，泥土和血腥味混在一起。
“停下……”我嘶哑地说。
场景凝固。小混混们像雕像一样定住。然后像烟雾一样消散。
我又回到公寓的客厅，坐在椅子上。苏瑶还坐在对面，指尖的光晕收敛了。她看着我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
我喘着气，额头上都是汗。衬衫粘在后背上。
“幻术。”我说。
苏瑶微微点头。“感受如何？”
我撑着膝盖站起来，腿在发抖。我走到窗边，看着外面。楼下花园里，那些游荡的身影还在。阳光照在它们身上，拉出长长的影子。
“很逼真。”我说。
“你可以认为这是真的。”苏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“众叛亲离。一无所有。这就是你应得的。”
我转过身，面对她。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。喉咙发紧。我想起厉千寒按在我肩膀上的手，想起银行短信，想起丧尸的嘶吼，想起硬币散落的声音，想起父亲愤怒的脸，主编摔下的稿纸，落在身上的拳头。
绝望像冷水一样浸透全身。我张开嘴，声音卡住。气息在喉咙里翻滚，挤不出一个完整的词。那些虚构的遭遇和此刻真实的困境绞在一起。
一股灼热的气流从胸腔冲上来，不受控制地冲出喉咙。我喊出一串音节，古怪的音节，不属于任何我知道的语言。那是我在设定魔尊弱点时，胡乱编造的一段咒文开头，从未在正文中使用过。
“Κόπτε την ελπίδα!”（扼杀希望！）
空气振动了一下。
苏瑶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。她指尖刚刚再次亮起的微光，像接触不良的灯泡，猛地闪烁，然后黯淡下去。虽然只有一刹那，但那光的确不规则地跳动了一下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