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下,把大家的心稳住了。白纸黑字,谁也赖不掉。
第二天,浩浩荡荡的修渠队伍就上了山。男人挖土,女人搬石,连半大的孩子都在帮忙。我每天都在工地上,跟着大家一起干。我力气小,就负责技术活,测量、放线,保证水渠的坡度不出错。
那段时间,王大婶她们的日子过得可滋润了。
我们天不亮就上山,她们睡到日上三竿。我们浑身泥浆地回来,她们坐在村口大槐树下,摇着蒲扇,说着风凉话。
“看那楚丫头,晒得跟个黑炭似的,哪还有点姑娘家的样子。”
“就是,跟一群大老爷们混在山里,成何体统!”
“等着吧,等水引不下来,看他们怎么哭!”
这些话,跟着我干活的人都听见了,心里憋着一股气。
有一次,张三的婆娘气不过,要冲过去跟她们理论,被我拦住了。
我对她说:“嫂子,跟她们吵什么?咱们的力气,得用在挖渠上。嘴长在她们身上,让她们说去。等水流到田里那天,她们的嘴自然就闭上了。”
大家听了我的话,都闷着头,把那股气全使在了手里的锄头上。
两个月后,主渠终于挖通了。
开闸放水那天,半个村子的人都来了。连王大婶她们也来看热闹,等着看我们出丑。
当李村长奋力拉开山顶的闸门,一股清亮的溪水,顺着我们挖好的渠道,“哗”地一声奔涌而下。
水流过石滩,绕过山坳,像一条银色的龙,一路蜿蜒,最后,稳稳地流进了我们村东头的蓄水池里。
那一刻,整个工地都沸腾了。
跟着我干了两个月的村民们,扔掉手里的工具,冲到水渠边,用手捧起清凉的溪水,往脸上浇,往嘴里灌。他们又哭又笑,像一群孩子。
我也笑了,笑着笑着,眼睛有点湿。
王大婶她们,站在远处,一个个都傻了眼。她们脸上的表情,从幸灾乐祸,到震惊,再到难以置信。
我走到蓄水池边,捧起一把水。然后转身,看向王大婶她们。
“王大婶,”我大声说,声音盖过了水声,“这水,甜吗?可惜啊,没你们的份儿。”
4
水引下来了,人心也跟着活泛起来。
之前跟着我修渠的那二十几户人家,走路都带风。他们看着自家田里汩汩流淌的清水,再看看那些没出工的人家干裂的土地,腰杆挺得笔直。
没参与修渠的人家,肠子都悔青了。
好几个人偷偷来找我,说愿意出双倍的工,只求能分点水。
我一概回绝。
“规矩就是规矩。”我话说得很温和,但态度很坚决,“当初白纸黑字写着,按工分水。现在水来了,想摘桃子?没这个道理。等明年再有活,各位请早。”
这一下,村里彻底分成了两个世界。
水渠这边的田,因为灌溉及时,庄稼长得油绿喜人。水渠那边的,只能眼巴巴看着老天爷的脸色,一天比一天蔫。
王大婶家的地,就在那一边。她每天看着我们这边哗哗流水,气得嘴角都起了燎泡。
但她还是不服输。她那张嘴,又找到了新的攻击点——我带着大家开垦的那些荒地。
那些地,在村子南坡,石头多,地势也不平,一直没人愿意种。现在有了水,我带着修渠的那帮人,把荒地也给开了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