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想起阿竹为他磨墨,想起阿竹跑着去给晚卿送信,想起阿竹说:“公子,等你当了首辅,阿竹还跟着你。”
原来那个承诺,不过是他对陪伴的渴望。
他想起自己在朝堂上侃侃而谈,想起自己治理水患时百姓的感激,想起自己被皇帝赏赐时的荣耀。
原来那些政绩,那些荣耀,不过是他对自己论文未完成的遗憾,所做的一场自我补偿。
棺木外的火光越来越亮,纸灰随着烟气飘起来,像无数只白色的蝴蝶。林砚秋 “看见” 那个纸扎的苏晚卿在火里慢慢化为灰烬,纸扎的阿竹也塌了下去,纸宅院的朱门被烧得扭曲变形。
他的七年,他的明朝,他的爱人,他的荣耀,都在这场大火里,渐渐化为乌有。
“妈…… 爸……” 他终于哭了出来,泪水却没有温度,因为他早已没有了实体。
他想起母亲总说他熬夜太辛苦,让他别太拼;想起父亲默默为他收拾书桌,把他散落的史料一本本叠好;想起自己总说等论文写完就回家好好陪他们,可最终,却只留给他们一抔骨灰。
原来最让他痛苦的,不是这场美梦的破碎,而是他至死,都没能好好陪陪父母。
棺木外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,只剩下火光燃烧的噼啪声。林砚秋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,像被水浸泡的宣纸,渐渐晕开。他知道,头七已过,执念该散了。
在彻底消散之前,他最后 “看” 了一眼灵堂:父母互相搀扶着站起来,母亲手里拿着他的毕业论文手稿,轻轻摩挲着封面。父亲叹了口气,声音沙哑:“儿子,下辈子别这么累了。”
林砚秋想点头,想对他们说 “对不起”,想说 “我爱你们”,可最终,什么也说不出来。
黑暗彻底笼罩下来,棺木落定的声响,成了他留在这世间的最后记忆。
七年黄粱,一纸焚尽。
七天执念,终归尘土。
第二章 初入宣德
宣德三年,冬。
鹅毛大雪像扯碎的棉絮,漫天飞舞。林砚秋缩在破庙的角落里,冻得牙齿打颤。身上那件单薄的粗布衣裳早已被雪水浸透,贴在皮肤上,冷得像冰。
“妈的,这穿越也太不靠谱了。” 他在心里咒骂了一句。上一秒还在出租屋里赶论文,下一秒就掉进了这个冰天雪地的破庙里,成了一个名叫 “沈砚” 的十五岁少年。
原主是个孤儿,跟着一个老秀才读书,前不久老秀才病逝,他带着几本书和几件旧衣服去府城投亲,结果亲戚早就搬走了,盘缠也被扒手偷了,只能流落街头,最后冻晕在这破庙里。
“沈砚…… 沈砚……” 林砚秋默念着这个名字,忽然觉得有些熟悉。哦,对了,他论文里提过一个叫沈砚的明朝文人,宣德年间的进士,后来官至吏部侍郎,可惜英年早逝,史料记载不多。
难道…… 他穿越成了自己研究的对象?
这个念头让他心头一跳。如果真是这样,那他岂不是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?虽然英年早逝,但至少能金榜题名,总比冻死在破庙里强。
他挣扎着坐起来,从怀里摸出那几本书。都是些儒家经典,《论语》《孟子》,书页泛黄,边角磨损。他前世是历史系研究生,对这些典籍还算熟悉,虽然不能倒背如流,但应付科举应该没问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