桌上只剩一把干面,装在破旧的纸袋子里,是前天买的,五毛钱一把。我抓了小半把放进锅里煮 , 水不多,面煮得有点糊。挑出小半碗放凉,递到小狗嘴边,它闻了闻,慢慢吃起来,小嘴 “吧唧” 着,吃得很香。
我自己端着剩下的面,热汤烫得嘴疼,眼泪却往下掉。我后悔了, 连自己的病都治不起,连明天的饭都没着落,哪能养活它?这不是救它,是害它。
可看着它吃完面,蜷在我脚边,体温透过薄薄的工装传过来,像个小暖炉,我又把后悔咽了回去。
至少,它不用被活剥,不用死在那个冰冷的铁架上。 接下来几天,我发着高烧,裹着薄被躺床上,浑身烫得厉害,意识时清时糊。
小狗就一直守在床边,我迷迷糊糊的时候,能感觉到它用头蹭我的手,用身子暖我的脚 ,它的身子小小的,却很暖,把我冰凉的脚裹在它怀里。我咳嗽得厉害,它会凑过来,用头蹭我的脸,像在安慰我。
等烧退了能下床,已经是三天后。感冒没好透,还在咳嗽,浑身没力气。但不能再歇了,再歇就真的没饭吃了。白天去工地打杂,我把小狗带上,用一块布裹在怀里,像揣着个小宝贝。工头看见了,骂了我一句:“你他妈还带个狗来,想偷懒?” 我赶紧赔笑脸,说它不碍事,我干活绝不慢。
搬砖的时候,就把它放在旁边的草堆里,铺块旧布。它很乖,不吵不闹,就趴在草堆里,眼睛盯着我,我走到哪,它的目光就跟到哪。
偶尔有其他工人的狗过来凶它,它也不躲,就往草堆里缩,等着我过来。
等我收工,它立马跑过来,摇着尾巴,跟着我往回走 。 小短腿跑不快,我就走慢点,等它。
没过多久,菜场里传消息,工商的人来了,不准老板活剥狗,说太残忍,还罚了款。
我听了,心里松了口气,特意绕到菜场后门看了一眼,狗肉摊还在,却没再活剥狗了,老板只把杀好的狗挂在架子上,脸上没了之前的得意,蔫蔫的。
我想跟那些工商的人说声谢谢 ,不管是为了规矩,还是为了那些可怜的狗。
又过了一年多,我在工地干活,听见老乡说,那个狗肉摊老板出事了 ,一家人开车去镇上走亲戚,在路口跟大货车撞了,老婆孩子当场就没了,他自己撞断了腿,脸被玻璃划得全是疤,再也不能摆摊了,只能靠政府救济过活。
我听完,心里没半点同情,反而松了口气,像卸下了块石头。夜里躺在床上,小狗蜷在我脚边,我摸着它的头想:上帝啊,难道我也成了魔鬼?还是那年菜场的血,把我心染脏了?想起那只被活剥的黄狗,想起它在铁架上的挣扎,想起那些人的笑,心里就堵得慌 , 我不后悔自己的冷漠,甚至觉得,这是他应得的。
二
日子就这么过,小狗慢慢长大,成了半大的狗,毛色还是灰黄的,不好看,却听话得很。我给它取了名字,叫风车车 , 普通得像它的毛色,也像我的命运。
我去哪,风车车就去哪。天凉了,它会先跑回出租屋,趴在我的被子上暖着,等我回来,被子上就有个暖暖的小窝;我晚归,它会在巷子口等我,不管多晚,只要看见我的影子,就摇着尾巴跑过来,用头蹭我的腿,舔我的手;我没钱买肉,只能给它煮面,它也不挑,吃得很香,还会把碗里的面推给我一点,像在让我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