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婶笑着应:“行,我等会儿过来,给我多剔点瘦的。” 我攥着口袋里的钱,指甲几乎嵌进肉里。胃里一阵翻腾,像有把钝刀在搅,酸水直往上涌,感觉老板这样活寡狗肉太残忍了。
我本想开口阻止,但我低下头,看见自己磨破的鞋、溅满泥水的裤脚,再看看老板油光的皮夹克、锃亮的皮鞋,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。
我算什么?一个连病都快治不起的苦力,住漏风的出租屋,吃干硬的馒头,哪有资格拦他?哪有底气让他停手? 冷风刮过脸,像小刀子割,我却没觉得冷, 浑身的血都往头上涌,耳朵里嗡嗡响,只能听见黄狗越来越弱的声音,还有老板跑调的歌。
想转身走,脚却像被钉住,目光总往那只狗身上飘 ,它的皮已经剥到了后腿,露出粉红色的肉,上面沾着细小的血珠,在太阳下泛着冷光。
正愣着,摊角铁笼里的动静突然拉回我的眼神。那笼子是粗铁丝焊的,锈迹斑斑,里面缩着一只小狗。毛色灰黄,杂着几缕白毛,一看就是串了好几代的杂交宠物狗 , 这种狗不值钱,肉也被视作下乘,卖不上价。它看着同伴的惨状,头埋在前爪里,身子抖得像筛糠,尾巴夹得紧紧的,连耳朵都耷拉着。
可听见我倒吸冷气的声音,它又慢慢抬起头。那双眼太亮了,蒙着一层湿雾,像含着泪,却直直盯着我,一动不动。我往前走了两步,它没躲,反而往笼边挪了挪,鼻子贴在冰凉的铁条上,轻轻哼了一声 。 那声音很小,像小猫叫,却像根针,一下扎在我心尖上。 它在盼着我救它。
我哑着嗓子问老板:“这狗…… 多少钱?” 老板叼着烟斜我一眼,上下扫了我一遍,眼神里全是不屑:“活剥还是直接宰?活剥贵点,七十;直接宰,六十。”
“我…… 我买回去养。” 声音发颤,连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。
“养?” 老板嗤笑一声,抬脚踹了踹笼子,铁笼 “哐当” 响,小狗吓得缩了缩,却还是盯着我,“你这模样,养得起狗?” 他又踹了踹笼子,“这狗二十多斤,算你五十八,现钱,少一分都别想。”
五十八,我兜里只有二十八块,全是零钱,攥得发热。赶紧把口袋翻出来,硬币 “哗啦啦” 滚在地上,叮当作响,有的掉进泥水里,溅起小水花。
我蹲下去捡,手指冻得发僵,连硬币都捏不住。老板弯腰捡硬币,指尖沾着的血蹭在硬币上,他捏着硬币搓了搓,嫌脏似的往围裙上擦了擦:“你这钱,够买半只狗都不错了。”
“老板,” 我拿着捡起来的钱,手心全是汗,“先让我把狗领走,过几天我凑够了给你送来,我就在前面工地干活,跑不了。”
老板直起腰,吐掉烟蒂,用脚尖碾了碾:“你这模样,凑够了?” 他又扫我一眼,从磨破的鞋看到皱巴巴的裤子,“我见多了你们这种人,今天领走,明天就找不着影了。不行,现钱,少一分都别想。”
我站在原地,脸烧得慌,不是因为感冒,是羞的、急的。笼子里的小狗还盯着我,那点光亮慢慢暗下去,头又埋回了前爪里,身子抖得更厉害了。最后看它一眼, 它的耳朵贴在头上,连哼都不敢哼了,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