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

他扯了扯嘴角,算是笑了。

“实话?”他夹了一筷子腊肉放进嘴里,嚼得咯吱作响,“裴绪那家伙,最是小气,出了名的铁公鸡。他会送人暖玉镇纸?他怕是连块石头都舍不得送。”

我的心彻底沉到了底。

他认识裴绪。

而且,很熟。

我编的谎话,在他面前,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,透明得可笑。

他要是想戳穿我,刚才在前院,只要一句话,我现在可能已经被王驿丞打断腿,扔回柴房了。

但他没有。

他看着我煞白的脸,又给自己倒了杯酒。

“不过,你爹当年力排众议保举他,倒是真的。那会儿,御史台都快把他骂成筛子了,说他资历浅,性子傲,不堪大用。是你爹顶着压力,把他从一个鸟不拉屎的县,调回了吏部。”

他说的这些,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了。连我都是听府里的老人提过一嘴,知道个大概。他却一清二楚。

这个人,到底是谁?

“你不用猜我是谁。”他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,放下酒杯,声音压得很低,“我只问你一句话,你想不想让你爹,从天牢里出来?”

我猛地抬起头,手里的杯子一晃,水洒了出来。

“你说什么?”我的声音都在发抖。

我爹是得罪了新上位的首辅李思源,被人罗织罪名,说他贪墨库银,这才下了大狱,全家流放。

这是谋反之外的死罪,板上钉钉,根本没有翻案的可能。

张头儿的身体微微前倾,一字一句地说:“你爹是冤枉的。那笔库银,不是他贪的,是被人调了包,用来填一个更大的窟窿。李思源抓你爹,就是为了找个替死鬼。”

这些话,像是一道惊雷,在我脑子里炸开。

我爹被抓后,家里乱成一团,我根本没机会去想这里面的弯弯绕绕。现在被他一点,许多想不通的地方,瞬间就清晰了。

户部库银失窃,这么大的案子,从案发到定罪,只用了不到半个月,快得不正常。

而且,人证物证俱全,我爹在朝中那些老友,连句求情的话都不敢说。

这分明就是个早就设计好的圈套。

“你是谁?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?”我盯着他的眼睛。

“我是谁不重要。”他重新靠回椅背上,“重要的是,我知道证据在哪儿。扳倒李思源,救你爹的证据。”

我的呼吸都停了。

“在哪儿?”

他笑了,用手指了指窗外,驿站的后院方向。

“就在这儿。就在这朔方驿。”

我彻底懵了。

一个边陲小驿站,怎么会藏着能扳倒当朝首辅的证据?

“王驿丞,不是个简单的驿丞。这朔方驿,也不是个简单的驿站。”他把“朔方驿”三个字,咬得特别重,“这里,是李思源安在北边的一颗钉子,一个秘密的中转站。很多见不得光的人,见不得光的东西,都是从这里,送出关外的。”

他看着我,眼神里有一种我说不清的意味。

“谢姑娘,你今天能凭几句话就镇住王驿丞,说明你很聪明。但光聪明,是没用的。”

他把腰间那把佩刀,解了下来,“哐”地一声,放在桌上。

刀鞘古朴,看不出什么名堂。

“聪明,得配上刀,才叫本事。”

他站起身,走到门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