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这王驿丞,是把我们当死狗了。

我站起身,拍了拍衣服上的灰。

“知行,扶着娘,在这里等我。我去去就回。”

我娘拉住我的手,眼里全是担忧:“微微,别去,别惹事……”

我拍拍她的手背,声音很轻,但很稳。

“娘,我们是谢家的人。谢家的人,就算流放,也不能吃猪食。”

我转身,走出了柴房。

前院,那王驿丞正跟张头儿凑在一起喝酒吃肉,笑得满面油光。

我走过去,站在他们桌前。

王驿丞抬起眼皮,懒洋洋地问:“干什么?饭不够吃?”

我没看他,而是看着张头儿,微微福了福身。

“张头儿,这一路辛苦您了。”

张头儿愣了一下,大概是没想到我一个犯人还懂这套礼数。他含糊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
我这才转向王驿丞,脸上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微笑。

“王驿丞,有件事,想跟您请教一下。”

他灌了口酒,打了个嗝。

“说。”

我的声音不大,但足够院子里每个人都听清楚。

“敢问驿丞大人,您这驿站,是归兵部哪个司管辖呀?”

2

王驿丞脸上的醉意,瞬间僵住了。

他眯起眼睛,重新审视我。一个落魄的罪臣之女,穿着洗得发白的囚衣,但腰背挺得笔直,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怯懦。

“你问这个干什么?”他的语气里带了警惕。

我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,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家事。

“没什么,只是忽然想起来。家父在户部时,常与兵部的同僚饮宴。我记得,掌管全国驿传事务的,好像是兵部车驾司。不知这些年,有没有变动?”

“车驾司”三个字一出口,王驿丞握着酒杯的手,明显抖了一下。

张头儿也停下了夹菜的筷子,饶有兴致地看着我。他是个老油条,大概是嗅出点不寻常的味道了。

王驿丞干笑两声:“姑娘家家的,懂的还不少。是车驾司没错,怎么了?”

我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试探,自顾自地往下说,声音依旧柔婉。

“哦,那就好。我还记得,如今车驾司的郎中,是姓裴吧?裴绪裴大人。算起来,他还是家父十几年前点的同科进士。当年他外放做个小小县丞,没人瞧得上,是家父力排众议,说他有干才,这才一路保举上来。”

我顿了顿,看着王驿丞那张越来越白的脸,继续慢悠悠地补充。

“说起来,裴大人逢年过节,都会送些土仪到府上。有一年,还送了我一对很别致的玉兔镇纸,说是他家乡特产的暖玉,女孩子用着好。”

院子里,安静得只剩下风声。

王驿丞的额头上,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。

一个掌管全国驿站的四品京官,是他这种不入流的驿丞一辈子都仰望不到的存在。而我,一个阶下囚,却能如此轻描淡写地,说出跟这位大人物的私交,甚至连送的礼物都记得清清楚楚。

这信息量,太大了。

他不敢赌。

万一我说的是真的呢?

我轻轻叹了口气,像是真的在为难。

“王驿丞,您看,我们一家人,确实是犯了罪,理应受苦。但这饭菜馊了,住处连片瓦都遮不住,我娘还病着……我怕她撑不到流放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