爹爹是户部尚书,一夜之间,全家成了钦犯,被押解流放三千里。
路上,没人心疼我们,没人把我们当人看。
到了这鸟不拉屎的朔方驿,驿丞甩给我们一碗馊饭,一间漏风的破屋。
我娘病着,我弟还小。
他们以为,我们是没了牙的老虎,只能任人宰割。
我笑了。
我爹在位时,门生故吏遍天下,朝廷那点勾当,我比谁都清楚。
我没大喊大叫,也没哭哭啼啼。
我只是走到那驿丞面前,温温柔柔地问了他一句话。
然后,他腿软了,脸白了,看我的眼神,像是见了鬼。
这故事,不是关于复仇。
是关于告诉那些踩低捧高的狗东西一个道理:你大爷,永远是你大爷。
1
车轮子压过石子,咯噔一下,把我颠醒了。
我扶着车厢壁,掀开帘子一角往外看。
黄沙,秃树,连绵到天边。
这就是北地,我们谢家未来的牢笼。
“姐姐,到了吗?”
我回过头,弟弟谢知行正揉着眼睛,他才十岁,一张脸冻得发白,嘴唇都裂了。
我把身上唯一一件还算厚实的披风,又往他身上裹了裹。
“快了,前面就是朔方驿,今晚能睡床了。”
我娘柳氏在一旁咳嗽,她身子本就弱,这一路颠簸,更是去了半条命。我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,烫得吓人。
不行,得尽快找个大夫。
囚车终于停了。
押送我们的官差头子,姓张,人称张头儿。他一脸不耐烦地打开车门,粗声粗气地喊:“下来!都利索点!”
我们一家人,连同几个丫鬟仆妇,被赶下车。
风刮在脸上,跟刀子似的。
眼前是一座破败的驿站,木头牌匾上的“朔方驿”三个字,掉了一半的漆。
一个穿着驿丞官服的矮胖男人,揣着手,慢悠悠地走过来。他上下打量我们,眼神里全是毫不掩饰的鄙夷。
“哟,这就是京城来的钦犯?”
张头儿往地上啐了一口,“王驿丞,安排几间房,弄点吃的。明早我们还要赶路。”
那王驿丞皮笑肉不笑,捏着嗓子说:“哎哟,张头儿,您吩咐就是。只是……这驿站小,上房都给过路的贵客留着呢。他们嘛,就委屈委屈,住后头的柴房吧。”
张头儿皱了皱眉,但也没多说。犯人而已,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不错了。
我扶着我娘,知行扶着我另一边,跟着一个驿卒往后院走。
所谓的柴房,就是个四面漏风的破棚子。里面堆着杂物,一股子霉味儿。地上铺着几捆烂稻草,这就是床。
我娘刚要坐下,又是一阵猛咳。
“姐姐,我饿。”知行小声说。
没一会儿,一个驿卒提着个食盒进来,“哐”地一声扔在地上。
“吃饭了。”
我打开食盒。
里面是几个黑乎乎的窝头,一盆看不出颜色的菜汤,上面飘着几根烂菜叶。
一股酸臭味,冲进鼻子里。
饭菜馊了。
知行拿起一个窝头,刚要往嘴里送,我一把按住他的手。
“不能吃。”
“可是姐姐,我饿……”
我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子,心疼得揪起来。再看看病倒在草堆上的娘,一股火从脚底板烧到天灵盖。
我爹是户部尚,掌管天下钱粮。就算现在倒了,也不是谁都能踩一脚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