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,那东西为什么突然离开。他只知道,现在,这黑暗窒息的地窖里,只剩下他一个人了。
他蜷缩在母亲的尸体旁,在绝对的寂静和黑暗中,不知道过了多久。时间失去了意义。村子方向的骚动似乎也渐渐平息了,或者是他麻木的耳朵再也听不到了。
只有雨声,持续不断,敲打着地面,敲打着木板,像永恒的哀乐。
又过了很久,也许一小时,也许两小时。
极度的疲惫和创伤最终战胜了恐惧,栓子的意识开始模糊,陷入一种半昏厥的状态。
就在他即将彻底失去意识前,一种新的声音,极其细微,钻入了他的耳朵。
不是雨声。
不是那东西的脚步声。
那是一种……摩擦声?
嘶啦……嘶啦……
像是有什么东西,带着某种粘稠的质感,缓慢地、耐心地……刮擦着地窖入口的木板。
一下,又一下。
不紧不慢,坚持不懈。
栓子的心脏再次被无形的冰冷之手攥紧。他猛地清醒过来,惊恐地瞪大眼睛望向头顶的木板。
那东西……没走?它回来了?它在用爪子刮地窖的门?
不对……这声音更轻,更……诡异。带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粘腻感。
刮擦声持续着,仿佛永无止境。
栓子颤抖着,一点点抬起头,透过木板的裂缝,向外望去。
外面依旧黑暗,雨似乎小了些。
裂缝外,对上了一个巨大的、浑浊的、一眨不眨的眼球。
那眼球几乎贴裂缝上,正直勾勾地、带着某种探究的耐心,凝视着地窖内部。凝视着他。
刮擦声停止了。
那眼球微微转动了一下。
一个声音,不再是二婶那扭曲疯狂的语调,而是变成了一种极其低沉、含混、仿佛无数声音重叠在一起的嘶语,透过缝隙钻了进来,直接钻进栓子的脑髓:
“看……见……你……了……”
地窖里弥漫着泥土、血腥和绝望混合的窒息气味。栓子蜷缩在母亲冰冷的身体旁,每一寸肌肉都僵硬如铁。头顶木板缝隙外,那只巨大的、浑浊的眼球缓慢地转动着,瞳孔深处仿佛有粘稠的黑暗在蠕动。
“看……见……你……了……”
那重叠的、非人的嘶语再次钻进脑髓,带着冰冷的穿透力。栓子感到自己的头皮一阵发麻,几乎要尖叫出来,却只能死死咬住下唇,尝到咸腥的铁锈味。
刮擦声又响起来了。嘶啦……嘶啦……这次更清晰,带着令人牙酸的耐心,像是有无数细小的、湿黏的触须在木板表面探索、刮搔。伴随着这声音,还有极其轻微的、仿佛什么东西在泥泞中拖行的粘腻声响。
它在做什么?它为什么不直接撞开?它在玩?还是在准备什么更可怕的东西?
极致的恐惧催生出一种诡异的麻木。栓子的思维仿佛从身体里抽离,漂浮在黑暗的地窖上方,冷眼旁观着下面那个瑟瑟发抖、等待被撕碎的自己。他甚至荒谬地想,如果当初爹没有贪图那点猪肉钱,早早把这老母猪宰了,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?
这个念头一闪而逝,随即被更深的寒意覆盖。张瞎子说的“黑气”,二婶的声音……这东西,根本不是普通的畜生。宰了?恐怕只会触怒它更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