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

时间在绝对的恐怖中缓慢爬行。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。

外面的刮擦声和拖行声持续不断,仿佛永无止境。那只眼睛偶尔会离开缝隙,但很快又回来,始终保持着一刻不停的、令人崩溃的监视。它在享受这种缓慢瓦解猎物的过程。

栓子的意识在昏厥和清醒的边缘反复挣扎。寒冷、饥饿、创伤和巨大的精神压力正在迅速消耗他仅存的体力。他知道,再这样下去,就算那东西不进来,他也会死在这里,像娘一样,冰冷地烂在这个黑暗的洞里。

不能死。

这个念头微弱,却带着一丝不甘的顽强。

爹娘都死了。他得活下去。至少……至少要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怪物!

求生的本能迫使他的大脑在麻木中艰难运转。地窖……地窖里有什么?除了烂土豆和几捆干柴,还有什么?他拼命回想。

工具?爹好像把一些不常用的旧农具扔在这里面……对,角落!那个堆破烂的角落!

他极其缓慢地、一点一点地挪动冻僵的身体,像一只垂死的虫,不敢发出任何声音。眼睛死死盯着头顶的缝隙,那只眼球还在。

每移动一寸,都耗费着巨大的勇气和力气。冰冷的泥土透过单薄的衣衫侵蚀着他的体温。娘的尸体在一旁沉默着,仿佛在无声地催促。

终于,他蹭到了地窖最深处那个堆放杂物的角落。手指在冰冷潮湿的泥土和杂物间摸索。

断掉的锄头柄……生锈的破铁盆……半张磨盘……都是没用的废物。

绝望再次攫住他。

就在这时,他的指尖触碰到一个长长的、冰冷的、带着弧度的坚硬物体。

是那把老旧的草叉!爹以前用来叉麦秸的,后来齿断了两根,就扔这里了。剩下的两根铁齿,在黑暗中摸上去依旧冰冷锋利!

这东西……能有用吗? against外面那个怪物?

栓子心里没有一点底。但那冰冷的铁器握在手里,似乎传递来一丝微弱的、虚幻的力量。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,紧紧攥住了叉柄,粗糙的木刺扎进掌心,带来一丝刺痛,让他清醒了几分。

他蜷缩回原来的位置,将草叉藏在身后,继续仰望那道缝隙,等待着未知的命运。至少,现在他不是完全手无寸铁了。

等待。无尽的等待。

外面的风雨声似乎小了一些,但并未停歇。刮擦声和拖行声也消失了,只剩下那只眼睛永恒的凝视。

就在栓子几乎要再次被疲惫和绝望吞噬时——

“咚。”

一声轻微的、闷闷的声响,从地窖入口的正上方传来。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轻轻放在了木板上。

紧接着,是第二声“咚”,稍微远一点。

第三声“咚”。

像是……脚步?极其轻微、小心的脚步,踩在了压地窖口的石板上?

那东西……爬上来了?它就站在地窖口上?

栓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握草叉的手关节捏得发白。

头顶的木板,发出细微的、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声。不是撞击,而是……承重?那东西的体重显然极其惊人,压得本已开裂的木板岌岌可危。

然后,一种新的声音响起。

滴答。

滴答。

粘稠的、温热的液体,开始从木板的裂缝中渗透下来,一滴滴落在栓子面前的泥地上。不是雨水,那液体更浓稠,带着更强烈的腥臭和一种……难以形容的、腐败的甜腻气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