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
他架起设备,开始录音,心中第一次对这个项目产生了真正的兴趣。

接下来的两周,伊森和晓兰走访了多个少数民族村落。他们记录了白族的三弦、彝族的阿细跳月、傣族的象脚鼓。每晚,伊森都会仔细整理当天的录音,在笔记本上记下自己的感受。晓兰惊讶地发现这位看似冷漠的音乐家工作时如此专注和专业。

一天傍晚,他们抵达了一个位于山腰上的哈尼族村落。梯田在夕阳下泛着金光,像是一级级通往天空的阶梯。村里的长者为他们表演了“哈尼八声部合唱”,一种多声部无伴奏合唱形式。

表演结束后,伊森独自坐在村边的石头上,望着远处层叠的山峦。晓兰走过来,递给他一杯热茶。

“很震撼,不是吗?”她说。

伊森点头:“我以前的创作太自以为是了。我以为音乐是需要被创造的,但这些声音...它们一直就在这里,已经存在了几个世纪。”

“这就是我们做这个项目的原因。”晓兰轻声说,“中国有56个民族,每个都有自己独特的音乐传统,但在全球化的冲击下,年轻人纷纷离开村落前往城市,这些传统正以惊人的速度消失。”

伊森沉默片刻,然后问道:“那张照片里的绳索桥在哪里?”

晓兰愣了一下:“你说的是邀请函上的照片?那是通往一个傈僳族村落的必经之路,我们下周会去那里。为什么问这个?”

“不知道,只是感觉...那里有什么在等着我。”伊森自嘲地笑了笑,“听起来很 sentimental,是吧?”

晓兰摇摇头:“不,音乐家应该有直觉。事实上,那个村落确实很特别,他们信仰一种原始宗教,认为每个自然物都有灵魂,包括声音。”

“声音的灵魂?”

“他们认为某些特定的声音——比如山谷的回声、特定的鸟鸣、甚至风吹过某片树林的声音——都拥有守护精灵。这些精灵保护着村落和它的传统。”

伊森若有所思。二十年前,他或许会嘲笑这种迷信,但现在,在听了这么多震撼心灵的古老音乐后,他不再那么确定了。

“那个村落里有一位传奇的‘哟依’歌手,”晓兰继续说,“据说已经一百多岁了,是最后一位掌握全部传统曲目的人。村民们称她为‘声音的守护者’。”

“她同意接受录音吗?”

晓兰的表情变得复杂:“这就是问题所在。她拒绝了。事实上,她几乎不见任何外人。”

伊森挑眉:“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去?”

“因为我相信事情会有转机。”晓兰神秘地笑了笑,“而且,你不是感觉那里有什么在等着你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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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往傈僳族村落的路程比想象中更加艰难。越野车只能开到山脚下,剩下的路需要徒步完成。伊森背着沉重的录音设备,气喘吁吁地跟在晓兰和当地向导身后。海拔越来越高,空气稀薄而清新。

经过六个小时的跋涉,他们终于看到了那座绳索桥。它横跨在两座山之间的深谷上,由藤条和木板制成,在风中轻轻摇晃,仿佛随时都会散架。谷底是一条湍急的河流,即使从这样的高度也能听到水声轰鸣。

“这就是照片里的桥。”晓兰说,她的脸上有难以掩饰的疲惫,但眼睛却闪闪发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