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玄子无奈,只好起身开门。
门口是王阿姨,手里端着一碗水灵灵、还挂着水珠的紫葡萄:“喏,刚买的,巨峰,甜得很!尝尝。小姑娘家家的,一个人住不容易。”没等清玄子道谢,王阿姨的目光就像雷达一样锁定了窗台那个黄铜罗盘,“哎哟,这玩意儿……你真是道士啊?不是cosplay?”
清玄子认真点头:“贫道乃清玄观弟子,道号清玄子。”
王阿姨眼睛瞬间一亮,像是发现了新大陆,瞬间凑近,带着一股浓郁的雪花膏香气,压低声音,神秘兮兮地说:“那你会看相不?会算命不?给我算算,我儿子啥时候能找个对象?都二十八了!隔壁楼张姐她闺女,上个月找了个大师改了手机号码,这个月就脱单了!灵得很!你说我要不要也给我儿子改个号码?尾号带8还是带6好?”
清玄子:“……居士,贫道修行,重在济世度人,趋吉避凶,这姻缘之事,讲求缘分,强求不……”
“哎呀,别整那些文绉绉的!听不懂!”王阿姨不耐烦地打断,挥着手,塑料发卷差点甩飞,“你就说,能不能帮我看看嘛!我给钱!……呃,或者免你一个月水电费?怎么样?” 她眼神灼灼,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市井智慧。
清玄子看着王阿姨殷切(且仿佛她敢拒绝就要涨房租)的眼神,又看看那碗诱人的葡萄,艰难地咽了口唾沫。最终,她硬着头皮,试图运用《周易》里的卦象皮毛,结合王阿姨略显丰腴的体态和洪亮的嗓门(中气足?),说了一通“额阔方圆,晚运亨通”、“唇红齿白,子女缘厚”、“红鸾星动,然时机未到,需静待良缘”、“儿孙自有儿孙福,莫为儿孙作远忧”之类的车轱辘话。王阿姨听得将信将疑,但听到“子女缘厚”时脸色稍霁,听到“静待良缘”又有点失望,总算暂时放过了她,临走又叮嘱了一遍垃圾分类。
清玄子关上门,靠着门板松了口气,感觉比跟师父对练一套剑法还累。她拿起一颗葡萄塞进嘴里,真甜。但心里的迷茫,却比刚才更浓了。
她以为这就完了。结果第二天,她因为不会用智能手机点外卖(师父给的老年机只能打电话发短信),又舍不得下馆子(看了一眼菜单价格,心都在滴血),饿得前胸贴后背,肚子里唱起了空城计,只好循着香味找到楼下一个小饭馆。看着菜单上花里胡哨的图片和令人咋舌的价格,她摸了摸干瘪的钱袋(里面只有几张师父给的皱巴巴的毛爷爷),只要了一碗最便宜的素面。
面刚上来,清汤寡水,几根青菜飘着,一个穿着亮黄色马甲、满头大汗、后背湿透的外卖小哥像一阵风似的冲进来,催单的声音比王阿姨还高八度,带着明显的焦躁:“老板!我的单好了没?68号!超时了超时了!”
他看到坐在角落里、一身道袍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清玄子,愣了一下,随即像是找到了免费的树洞,或者说,是某种奇怪的倾诉对象,一屁股坐在她对面,也顾不上擦汗:“道长!您给评评理!您说说,这平台算法是不是有鬼?啊?是不是成心跟我过不去?派单净往堵车的地方派!红灯一个个挨着吃!超时一分钟扣三块!三块啊!我这一单跑下来才赚几个钱?这哪是送外卖,这是送命啊!阎王爷催命都没这么急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