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
我伸手,端起面前的茶。茶已经凉了。

我吹了吹根本不存在的热气,轻轻抿了一口。

然后,我抬起头,看着季德aha,声音不大,但足够让每个人都听见。

“三叔,还有各位叔伯。月章多谢大家的‘关心’。”

我把“关心”两个字,咬得特别重。

“夫君走后,里里外外确实乱成一团。不过,还不至于就过不下去了。铺子里的掌柜都是老人,田地也有佃户在租种,账目还算清楚。我虽然是个女人,但跟着夫君,也学过几年算术,看个账本还是会的。”

季德海的眉头皱了起来。他没想到我这么平静,一句软话都没有。

山羊胡七公又跳了出来:“侄媳妇!你这是什么话!我们是为你好!你一个女人当家,抛头露面的,像什么样子?这不合我们季家的规矩!”

“规矩?”我放下茶杯,看着他,“七公,您说的,是哪条规矩?是老祖宗牌位上刻着的,还是县衙的告示上写着的?”

3

“你……你这是强词夺理!”七公被我一句话噎得满脸通红。

季德`海`一拍桌子,祠堂里的房梁仿佛都震了一下。

“放肆!沈月章,你是在质疑祖宗的规矩吗?我季家百年宗族,自有法度!妇人不得干政,不得掌财,这是传了多少代的老理儿了!”

他的声音在祠堂里回荡,带着一股子压迫感。

底下那些人也跟着起哄。

“就是!族长说得对!”

“自古以来都是这个道理,哪有女人当家的?”

“把家产交出来,族里给你记着,等你儿子元宝长大了,再还给他!我们还能贪了你们孤儿寡母的不成?”

说得比唱得还好听。

我站了起来。

所有人的目光都跟探照灯一样打在我身上。

我没理会那些嘈杂的声音,只是平静地看着季德海。

“三叔,您先别动气。气坏了身子,是侄媳的罪过。”我先给他递了个台阶,语气放得更软了,“您说的祖宗规矩,侄媳不敢忘。但咱们今天既然是在商量季安这一房的家产,那总得把家底弄清楚了,才好说怎么‘管’,您说是不是?”

季德`海`眯着眼睛看我,不知道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。他哼了一声,算是默许了。

我弯下腰,亲手打开了脚边的第一口箱子。

箱子一开,里面不是什么金银细软,而是一卷一卷用红绳捆好的地契田契。

我让仆役把箱子抬到祠堂中央的八仙桌上,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,一卷一卷地拿出来,摊开。

“这是城东‘福运来’布庄的地契,官府的红印还在上面。”

“这是南街‘德盛祥’米铺的房契,一式三份,县衙存着档呢。”

“还有城外那三百亩上等水田的田契,每年秋收,都要去县衙缴税的。”

我每拿出一卷,就念一句。

清脆的女声在祠堂里响起,压过了所有的窃窃私语。

那些叔伯兄弟们,一开始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态,渐渐地,表情都变了。他们伸着脖子,眼睛死死地盯着桌上那些盖着官府大印的契书。

这些东西,他们以前只听说过,没亲眼见过。季安把这些宝贝疙瘩看得比命都重。

季德`海`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。他当然知道这些东西的存在,但他没想到,我会这么大大方方地全拿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