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两边,坐着族里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辈,一个个捻着胡须,眼观鼻,鼻观心。
底下两排,是各房的当家人,季安的那些堂兄弟们,一个个眼神闪烁,盯着我,也盯着我身后的箱子。
整个祠堂里,就我一个女人。
空气里飘着一股陈旧的香火味,混着男人身上的汗味,压得人有点喘不过气。
我走进去,谁也不看,径直走到中间的空地上,对着主位上的季德aha福了福身子。
“月章见过族长,见过各位叔伯。”
我的声音不大,但在安静的祠堂里,听得清清楚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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季德海端着茶杯,拿杯盖撇着浮沫,眼皮都没抬一下。
“嗯。来了就坐吧。”
他指了指最末尾的一个小凳子。那位置,通常是族里犯了错的子弟站着听训的地方。
我没动。
“三叔,我是季安的妻,元宝的娘。按规矩,我今天代表的是季安这一房。这位置,不合适吧?”我声音还是柔柔的,但话里的意思,谁都听得懂。
季德海撇茶沫的手顿了一下。
他旁边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,是族里的七公,咳嗽了一声,开了腔:“哎,月章啊,你一个妇道人家,不懂这里的规矩。今天叫你来,是商议大事,你就听着便是,坐哪儿不一样?”
我笑了。
“七公,正因为是商议大事,才更要讲规矩。夫君不在了,我就是当家的。我要是连个该坐的位置都坐不上,传出去,丢的不是我一个人的脸,是咱们季家满门的脸。人家会说,季家连个孤儿寡母都容不下,欺负人。”
这话一说,好几个人脸色都变了。
“你!”山羊胡七公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。
季德海终于把茶杯放下了,发出“嗒”的一声轻响。
他抬起眼,浑浊的眼睛盯着我:“行了。牙尖嘴利。来人,给你大嫂搬把椅子,就摆在老九旁边。”
老九是季安的一个堂弟,平时游手好闲,在族里最没地位。把我安排在他旁边,还是存了心的恶心我。
我不在乎。只要不是那个听训的小凳子就行。
椅子搬来了,我坐下,腰杆挺得笔直。我让仆役把那两口箱子放在我脚边。
季德海清了清嗓子,祠堂里立刻鸦雀无声。
“今天把大家叫来,是为了季安家的事。”他开口了,声音洪亮,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,“季安走得突然,大家心里都难受。可活着的人,日子还得过。他留下那么大一份家业,月章一个女人,还带着个孩子,怎么管得过来?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。
“我这几天,翻来覆去地想,睡不着觉啊。生怕季安一辈子辛苦攒下的家业,就这么败了。也怕月章母子俩,被人骗了,将来没了依靠。”
他说得情真意切,好像真是个为我们孤儿寡母操碎了心的好长辈。
底下立刻有人附和。
“是啊,族长说得对!女人家家的,懂什么生意?”
“那几家铺子,还有城外的良田,哪个不要人打理?月章侄媳妇,你应付得来吗?”
“为了孩子好,也该把家产交给族里管着,每月给你们母子发月钱,保证饿不着。”
一句接一句,跟唱戏似的。
我安静地听着,脸上没什么表情。等他们说得差不多了,祠堂里渐渐安静下来,几十双眼睛都聚焦在我身上,等着我哭,等着我求饶,等着我把家产乖乖交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