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那家人，就她妈那几个远房亲戚，硬说是手术没做好，是医疗事故。」
「天天来医院闹，非要赔偿。」
「小江脾气倔，不肯低头认错，觉得对不起她妈，又不想她妈走了还背个医疗事故的名声。」
「就想自己赔钱私了。」
「她刚工作没多久，哪来的钱？」
「医院这边压力也大，她再不解决，工作肯定没了。」
「就这样，你跟她说一声，尽快。」
电话匆匆挂了。
我握着发烫的手机，站在医院冰冷的走廊里。
窗外雨还在下。
原来是这样。
很多很多钱。
是为了这个。
(9)
我回到病房。
药水还没输完。
她醒了，睁着眼看着天花板。
眼神空空的。
听到动静，她眼珠慢慢转过来，落在我身上。
沉默了几秒。
她开口，声音哑得厉害。
「谢谢。」
「医药费多少？我转你。」
说着就要去摸手机。
「没事，没多少。」
我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。
「你领导刚才来电话了。」
她摸手机的动作瞬间僵住。
猛地抬头看我，脸色比刚才更白。
「你接了？」
「说了什么？」
她的手指紧紧攥着被子，指节凸出。
「大概都说了。」
我看着她的眼睛。
「你妈的事，那家人，还有五十万。」
她的肩膀一下子垮了下去。
像被抽掉了所有力气。
眼睛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，只剩下浓重的疲惫和绝望。
她转过头，不再看我。
「不关你事。」
「钱我会尽快还你。」
「今晚谢谢你，你回去吧。」
她又变回了那个浑身是刺，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。
我把护士给她的热水往前推了推。
「五十万，你打算怎么凑？」
「借。」
「问谁借？」
「……总有办法。」
「比如问我这个十几年没见的邻居？」
她抿紧嘴唇，不说话了。
「江临月。」
我叫她名字。
「有时候求助，不丢人。」
她忽然笑了一下，很苦，带着浓重的自嘲。
「沈遇白。」
「你没经历过，别说这种风凉话。」
「没人想听。」
输液管里的药水，一滴，一滴。
安静得让人心头发沉。
(10)
她输完液，烧退了些。
我送她回去。
雨停了，地上湿漉漉的。
一路上我们都没说话。
到她家门口，她拿出钥匙开门。
声音低低的。
「今晚，真的谢谢你。」
「钱我明天……」
「江临月。」
我打断她。
「那五十万，我借你。」
她猛地抬头，眼睛在楼道昏暗的光线下，睁得很大。
里面全是难以置信。
「你说什么？」
「我手里有二十来万，本来打算换车的。」
「剩下的，我可以从公积金里提一点，再凑凑。」
「五十万，问题不大。」
她像是没反应过来，愣愣地看着我。
「为……为什么？」
「你妈说，我小时候掉河里，是你喊人救的我。」
我看着她，语气尽量放得平常。
「就当……还你条命。」
她眼睛眨了一下，长长的睫毛垂下去，盖住里面的情绪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