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1
妈妈要求我每天报备日常才能领生活费，报备一次可得一分钱。
“乖女儿，妈妈也是爱你，你每天干什么都要跟妈妈说一声，妈妈才放心。”
我不忍心让妈妈失望，每天费尽心思制造事件，才能攒够红包买一个食堂里最便宜的菜包子。
每天食不果腹，我终于崩溃了。
直到某一天，我收到了一笔早已去世多年的爸爸寄来的生活费——
1
“月月，你今天刷完牙了才告诉妈妈起床，你太伤妈妈的心了。”
“妈妈要给你惩罚，只能给你一份报备的钱。”
支付宝到账一分钱。
我有些为难的瘪了瘪嘴，早上最便宜的稀饭三毛钱一碗，算上今天这一分，我还差一分钱才能买。
“妈妈，我昨天晚上发烧难受，今天才起晚的。”
“我真的是赶时间，下次不会这样了。”
我小声的祈求道。
妈妈的声音温柔却坚决，“宝贝，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过错买单，错了就是错了，不要狡辩。”
“你一向都很乖，妈妈不想让你变成一个会为自己的过错狡辩的坏孩子。”
我丧气的垂下头，原本因为动作麻利避免迟到的兴奋一扫而空。
“知道了，妈妈，我去上课了。”
“乖女儿，去吧，好好听老师的话，今天上课老师讲了什么，你做了什么表现得怎么样都要跟往常一样跟妈妈说哦。”
我乖巧的回复了一声“好的”。
进了阶梯教室，我向往常一样站到教室最后面。
我们早上一般是公开课，有很多不认识的同学窃窃私语，“唉，那人怎么老在后面站着啊？”
有知道情况的同学一脸坏笑的说，“她啊，是个妈宝女。每次上课老师讲一句话就拍一张给她妈报备，她手机差的要死，相机还不能静音，咔嚓咔嚓的，烦死了，所以老师让她去后面站着不要影响课堂。”
我忍不住低下头，手紧紧的抓住屏幕满是裂纹的手机，逃避众人看过来的目光。
这里面，也包含以前关系还不错的舍友。
之前某一天，她们看到妈妈每天都给我发红包，于是起哄让我请客。
可我没钱，只能拒绝，包括之后的聚餐邀请。
她们认为我小气又难相处，很默契的疏远了我。
他们不知道，每次我妈妈发的红包都是一分钱。
我每天打卡上千次，也只能赚够几块钱。
2
可能是天太热了，宿舍也没有空调，宿舍长屁股上长了一个火疖子。
熄灯前她哭着给她爸妈诉苦。
舍友们也你一句我一句的安慰她，我不招人喜欢，所以没往前凑。
去水房给她暖壶添满水，回来就坐在床边默默看着她那边的动静。
第二天一早，宿舍长爸妈就来了学校，接她去医院拿药。
她妈妈很温柔，中午送她回来时，还请我们吃饭。
饭桌上，宿舍长不住的对她妈妈撒娇，她妈妈笑眯眯的看着她，不停的的给她夹喜欢的菜。
时不时嘱咐几句话。
我吃着很久没吃过的炒菜，一边用余光瞄着她俩的互动。
就像是一个阴暗的反派。
藏在角落里偷窥着别人的幸福。
当晚回去后，小腹有些疼痛。
我心里有些慌，急忙跑去厕所。
果然来了月经。
这次怎么会来的这么快？因为一直营养不良，我月经不太规律。
每次来都会痛的起不来床。
所以来月经那几天对我来说就像渡劫。
一会的功夫，小肚子越来越疼，逐渐蔓延到整片胃。
我快走几步上床，在枕头下拿止痛药。
吃完了。
这个止痛药还是当时我刚考上大学，邻居家提议给我准备点备用药。
我妈带着我去药房，随便让医师开了几样，其中就有这盒止痛药。
我心里有些绝望，突然想到中午宿舍长妈妈对宿舍长的关切。
我给妈妈发消息，“妈妈，我经期到了，肚子很痛，止痛药吃完了，我的钱不够，能不能借给我一点？”
我难受着，心里又有些憧憬。
妈妈很快发来消息，“乖女儿，肚子很难受啊？妈妈好心疼啊。”
“一看你平时就不听话，不好好吃饭，不然怎么会痛经呢。”
我不知道怎么反驳妈妈，我每天最多只能打卡十几块钱，还要每个月固定的8块钱话费，跟必要的生活用品。
每天只能负担喝粥或者吃馒头。
妈妈发来语音，我接听后，妈妈温柔的声音传出来。
“乖女儿，你不听妈妈的话让妈妈很生气。”
“我知道你现在着急，这样吧，你给妈妈发保证书，写999遍你永远听妈妈的话，妈妈就帮你。”
我心里有些绝望，却只能强撑着打字。
我痛的额头早就止不住的冒汗，头很痛。
胃也剧烈的痛，看着手机屏幕的亮光很想吐。
眼前一阵阵发黑，妈妈还在电话那边等着。
100遍。
200遍。
......
999遍。
我整个人躺也不是，坐也不是，难受的感觉快要死了。
心里祈求着赶紧买药，度过这段时间。
妈妈终于说够了，发来了一个红包。
我赶紧打开，红包打开的声音很悦耳。
是五毛钱。
像被一头冷水当头泼下，一时之间我竟然分不清肚子更疼，还是心更疼。
妈妈在那头温柔的嘱咐，“妈妈想了想，你用五毛钱找你舍友买一粒就行。”
“买一盒，你一次吃不完也是浪费，妈妈不能看着你学坏。”
等到下一次的时候，在想方法为难我吗？
我忍不住有些恶意的揣测妈妈的行为。
还是宿舍长发现我翻来覆去，好像很难受。
问了一句，赶紧拿了一粒止痛药倒了一杯水递给我。
妈妈听着声音，在电话里温柔的跟宿舍长道谢，又跟我说晚安。
挂断电话前，我好像听到了妈妈那边几不可闻的一声，“真麻烦。”
我麻木的闭上了眼，滑落的泪水却打湿了鬓边的头发。
3
我好像意识到妈妈并不是真的爱我。
妈妈一直跟我说，“我喜欢你给我分享你所有的日常，这样你既能得到生活费，妈妈也能感受你对我的爱。”
所以除了生活费的原因之外，我绞尽脑汁，跟妈妈报备。
也是想让她开心。
然而，痛经这几天，我精力差到极点。
每天打卡的事很少，每天只能赚到几毛钱。
妈妈好像也没有注意，一天几毛钱，到底够不够一个学生花用。
我突然觉得很没意思。
每天打卡的次数越来越少，一天吃一个馒头也能活。
饿了就喝点水，三毛钱一壶，可以喝一星期。
我开始在学校找事干，帮同学跑跑腿，换点吃的喝的，反而长了一点肉。
心里莫名轻松了很多。
妈妈却因为我报备的越来越少急了。
从劝慰，到哭诉，再到警告，“沈春月，不听妈妈话是要遭报应的！”
我没有理会。
这天下午，我拿着同学送的小面包，习惯性的去摸抽屉里的镯子。
没有！
我吓得冷汗当场就落下来了。
这是爸爸唯一留给我的念想。
爸爸很爱我。
那会钱不多，我看村里的婶婶带着一个银耳环，好漂亮。
跟爸爸说，我也想要。
妈妈骂我不懂事，爸爸却笑着安抚妈妈，又哄被骂哭的我。
谁也没想到，第二天，爸爸就给我打了一个银手镯，告诉我，“我的囡囡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一切，如果给不了你，那是爸爸没本事。”
后来才听别人说，爸爸把攒的私房钱全给我花了，整整三个月，一口烟草都没抽。
这是爸爸留给我的最后一件只属于我的东西了。
每当我觉得难受的时候，摸摸手镯，就好像爸爸在陪着我，我有了很多安慰。
可现在手镯不见了。
我慌张的忍不住有些发抖，头脑一片空白，不知道该怎么办。
直到看到教室后方的监控，我哭着去找导员要掉监控。
导员把同学都叫到教师，星期天，好不容易放假却被叫回来。
都有些不高兴。
我哭着跟在导员后面跟着进了教师，心里又慌又乱。
老师严肃的说，“沈春月同学的银手镯不见了，你们谁误拿了赶紧还给人家。”
同学一听是这事，更是烦的不行，议论声响起。
“谁知道谁拿她破手镯了。”
“现在都什么年代里，银镯子都偷。”
也有人不耐烦的反问，“老师，沈春月每天穷的几块钱都拿不出来，她哪来的钱买银镯子。”
“不能是偷的吧？”
导员让他的话说的一愣，有些惊讶的看着我。
再次跟我确认，“你真的丢了银手镯吗？什么样的？”
我心里升起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，让我脸忍不住涌起热意。
泪死死的在眼眶里憋着，我描述镯子的特征，“儿童的一只小银手镯，上面画着一对鲤鱼。”
“那是我爸爸留给我的遗物，如果看到了请你们还给我，求求你们。”
教室里一下安静下来，却没有人站出来。
过来一会，刚才怀疑是我偷手镯的同学，忍不住小声嘟囔，“谁知道真的假的，她这么穷，说不定现在真缺钱了。不行打电话问问她妈呗。”
导员点了点头，出门跟我妈妈打电话。
过了一会导员回来，看我的表情有些难看。
“沈春月同学，穷不可怕，可怕的是心术不正，我刚才问你妈妈了，你妈妈说没有这个手镯。”
我不敢置信的看向导员。
我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会骗人，当时因为这个手镯，妈妈跟爸爸冷战了很久。
她怎么会说没有这个手镯？
“就知道她是个骗子，真是穷疯了，什么都骗。”
“她妈都看不下去。”
班长询问，“导员，今天就散了吧？”
导员同意，起身就要离开，我一把跪在了导员面前。
“我有证据！”
没有人信我，也没有人动。
我用手机连上教室的自媒体，打开了相册。
将那张合照展示在了上面，幼年的我扶着爸爸的棺材，手上带着那个银镯子。
这是我跟爸爸唯一的合照。
我强忍着泪，看着导员，“求您，查下监控吧。”
导员看向我的眼神里多了些怜悯和同情，而刚刚还要走的同学们也纷纷开了口。
“太可怜吧，这么小，她爸爸就走了。”
“她那会看着也就四五岁，还什么都不懂呢，就这一个念想，还是查下监控吧”
导员同意查监控，刚才那个一直怀疑我撒谎的男生慌了。
他站出来拦住了要去调监控的导员，“是我拿的。”
刚才还附和他的同学震惊的瞪大眼。
导员冷着脸问道，“东西呢？”
男生挠挠头，“我觉得不值钱，就直接扔三班门口垃圾桶了。”
我立马跑出去，幸好垃圾桶都是每晚六点多固定收，收垃圾的还没来。
我从里面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手镯。
同学也跟了上来，你拽着垃圾桶，我拿木棍。
把手镯拿了出来，还有同学从水管接了水，直接冲了冲手镯，递给我。
一班人又浩浩荡荡回去，顾不上生气，此刻我心里只有庆幸。
导员问那个男生，“你为什么这么做？”
一问才知道，是我妈妈找到他，让他偷走我的镯子。
给他转了2000块钱报酬。
我眼前一片灰暗，爸爸走后，学费跟生活费也是爷爷奶奶跟姥姥姥爷每月给得。
妈妈从未出去工作过。
妈妈总是跟告诉我要乖。
她一个人拉扯着我不容易。
所以从我七岁起，家里的饭跟卫生都是我做。
这些我都能接受。
可我没想到妈妈要毁掉我最在意的东西给我教训。
我怕了，我给自己最后一天的时间，等明天醒来，我就继续听话。
夜里，却梦到了爸爸，他在地府搬砖，看到我，放下手里的活。
一把把我抱在怀里，“闺女，你受苦了。”
“我每天在地府打工攒了十五年钱，终于换到一次可以看看你跟你妈的机会。”
“看到你过的那么哭，爸爸心都碎了。”
我早就在爸爸怀里哭的喘不上气，爸爸的声音像隔着一层雾。
让我分外安心，我只记得爸爸最后说，他给我建立了一个沟通渠道，给那个账号打卡，可以获得生活费。
我踏实的睡了过去。
第二天醒来，我心里感叹自己真是想爸爸想疯了。
像往常一样，给妈妈发去早安的打卡。
退回页面时，突然发现列表里多了一个新的好友——
头像是爸爸的照片。
第2章 2
5
我试探了发过去一个“早上好。”
对方没有回复消息，只发来了一个红包。
是一块钱。
我试探着，又打了一次卡，“我现在出发去上课了。”
对面发来红包，妈妈的一分钱红包也发了过来。
看着账户里一会功夫就多出的两块2分，我忍不住又哭又笑。
几天前，我还在为怎么攒够3毛钱买饭汤而焦虑。
现在已经可以喝一碗粥，配一个素花卷了。
我心里酸涩难忍，头一次，我坐在了教室里。
而不是站在最后面，被众人指指点点。
说来也奇怪，以前，我将老师讲的每一句话都拍下来发给妈妈，却怎么也听不懂。
今天只是记个大概，却发现这些知识点并没有那么晦涩难懂。
我下课后，将知识点发给妈妈，心里有点慌。
一直以来，妈妈对我的方方面面都要了如指掌。
大多数时候，只要按照她的要求去做，她就不会干预我什么。
而在一些我认为重要的事情上，告知妈妈我的决定时，她又会大发雷霆。
她不会打我，只是会说她自己的不容易。
讲述她一个女人，独自带着我，她有多害怕。
我一再妥协，想让妈妈放心，想让妈妈不那么辛苦。
这是我第一次反抗妈妈的命令，没有即时反馈老师的内容。
我浑身有些僵，有些控制不住的发抖。
预想着妈妈是会哭，还是指责我。
妈妈却回复了一句，“乖女儿，妈妈就知道你最听话了。”
发来了一个小红包。
我知道了是前阵子我叛逆，给妈妈留下了一些阴影。
她才会现在这样轻拿轻放。
我有些好笑，心里又有些苦涩，原来只要闹一场，对方就不会那么过分。
我恢复了往常的规律。
余额里的钱越来越多，我隔三岔五，已经能正常打一份炒菜。
我脸色好了很多，还胖了一点。
周末妈妈打来视频的时候，我惊奇的发现，我白了。
视频里的我，瓜子脸，五官小巧，挺好看的。
妈妈也发现了。
本来温柔的笑脸突然沉了下来。
有些不高兴的嘱咐我，“闺女儿，你现在还是个学生，心思就应该放在学习上面。”
“不要老想着打扮，搞得那么好看也没什么用。”
“听妈妈的，你去把头发剪一下，长度不能到肩膀。”
舍友有人听到我妈的话，皱着眉头打量我们。
我对着妈妈笑了笑，顺从的点头。
“那你快点去，现在就去吧，今天之前把剪过后的头发拍张照片给妈妈看看。”
妈妈催促着，大方的给了我20块钱，让我立刻去。
我原本就想就剪头发，原本的头发长过腰，太热了。
看着镜子里，又黄又燥的长发轻松的被剪下，滑落在地。
像是心里某一种负担，也一同落在，只余轻松。
6
我好像找到了一种跟妈妈相处的平衡。
每天的报备次数，没有向以前那么多。
却比以往开朗了一些。
甚至我会每天期待给爸爸也可以分享我的日常。
就这么过了一周又一周。
我的生日快到了。
舍友邀请我一起逛逛夜市，我同意了。
我已经不在为偿还不起别人的好意而自卑，因为我有爸爸。
我感觉很知足。
在一个手工首饰的摊位上，一个带着彩虹的发卡，一眼就触动了我的内心
雨过天晴，会越来越好。
发卡挺贵的，要五块钱，对我来说，是一笔巨款。
我挣扎了很久。
宿舍长看不下去，说要送我。
我赶紧拒绝，心里却涌起一股暖意。
我买了那个发卡，当作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。
我每天都带着那个发卡。
自从遇到那个发卡，我感觉整个人都幸运了很多。
需要洗衣粉时，舍友凑单恰好买多了，会低价卖给我。
有些贵一点的东西，恰好就会班里组织抽奖，我会抽到那个最想要的东西。
我每天都沐浴在幸福当中。
生日那一晚，妈妈给我发来视频。
我开心的接通电话，激动的想跟妈妈分享这段时间的幸运。
妈妈却视线直勾勾地看着我的彩虹发卡，冷声说，“沈春月，你太让妈妈失望了。”
“妈妈说了多少次，心思不要放在臭美上。”
“发卡哪来的？你哪里来的钱，是不是偷的？”
像一盆冷水浇透了我的热情。
我低声解释，“这是我自己买的，我攒的钱。”
妈妈的脸色更难看了，恶狠狠的指责，“你现在还学会撒谎了？你一天最多五块钱生活费，你拿什么买这些不三不四的？”
原来妈妈知道，我每天的生活费有多少。
我突然没了想跟妈妈解释的心思。
妈妈劈头盖脸说了那么多，从头到尾都不记得今天是我的生日。
我挂断了电话，任由妈妈不断在微信里指责，我都没有再接通。
所有喜悦统统不见了，妈妈总有这样的天赋，即便在高兴，她也能让你的心情跌落到谷底。
我将手机放在一边，坐在椅子上发呆。
我第一次主动挂断妈妈电话，她肯定很生气。
我却没想到，妈妈的反击来的那么快。
第二天，去上课的路上，很多同学对着我指指点点。
眼神里带着嘲笑跟防备。
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。
知道中午回宿舍吃饭，舍友们才怒气冲冲地拿着手机告诉我真相。
原来是我妈妈，发了表白墙。
直接公布了我的专业班级姓名年龄照片。
说我偷了东西，只为了臭美。
让我知错能改，把偷来的东西还回来。
难怪今天很多人都对我态度很奇怪。
这就是妈妈给我的生日礼物吗？我心里很失望。
室友们的态度却让我很奇怪，他们义愤填膺，为我打抱不平。
宿舍长想法，“要不我发个表白墙，直接说这发卡是我送你的吧。”
“让墙墙把这个删除，老挂着也不是个事儿。”
其他舍友跟着点头。
眼神里没有厌恶，都是对我的关心。
导员也找到我，关心我，“还好吗？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。”
被母亲冤枉的委屈，被这些真诚的关心抹平，有些想哭。
也有了力量面对。
7
这件事闹得挺大的。
导员找人删了帖子，没多久又重新上墙。
我开始被很多人肆意辱骂。
明明我们不认识，他们却用那些恶毒的话语攻击我。
同校的学生们，甚至专门设了个贴吧，用来吐槽我。
等到后面，同宿舍的女生，整个班的同学都被波及。
却没有人怪我。
他们都告诉我，“这不是你的错，是那些人本身是非不分。”
有些反过来安慰我，“咱也是一起经历过校园网暴的兄弟姐妹，以后发达了，谁都别忘了谁。”
事情越闹越大，我向妈妈服过软。
让她删除帖子。
可她却说，“这是你应该付出的代价，不孝顺妈妈，没礼貌，品德低下，必须让你身边所有人都知道，你才会知道悔改。”
我无力极了。
甚至开始考虑报警，不能连累无辜的同学们。
即便他们不怪我，也不能掩盖她们就是因为我受了无妄之灾。
事情却反转了。
有一个计算机系的学生，本来想盗走我的号，看我有什么黑料。
结果看到我不到一百的余额，跟我妈打卡，每次只给1分钱做生活费的聊天记录。
他整个人都懵了，将记录发到了表白墙，然后注销了账号。
记录发上去，所有人也懵了。
没人能想到，在这个年代上大学，有人一天的生活费，竟然只有几块钱。
食堂最便宜的炒菜，也得12块钱。
“也就是说，这个女生，她这一年，吃一次炒菜的次数都不够十次。”
“妈呀，我都不敢想，那天她发烧了，只赚了6毛钱，怎么吃饭？”
“喝米汤都喝不够三顿，一次红包一分钱，是后妈吧。”
数不清的人都在表白墙下面吐槽我妈给的生活费，重心都被偏移了。
也是，五块钱的发卡，跟身边的同学，每天妈妈给我生活费，喝米汤都不够相比，还是太没生活了。
我妈没想到事情会波及到她身上。
大多数都只是调侃她，吐槽她葛朗台，苛刻孩子，后妈之类的话。
她受不了了，主动打来电话，让我删掉那条帖子。
我没有理会，将两条帖子都发给了爷爷奶奶跟姥姥姥爷。
她们没想到我妈会这么苛刻我，明明每个月给我妈的加起来也有4000，我妈给我一个月却200都不到。
她们将生活费直接打给我。
我妈才彻底慌了，没人给她钱了。
她在家拿钱了半辈子，一把年纪，要重新赚钱。
这些我都顾及不上。
只在前三个月，每月给妈妈1000作为过度，其他的就给不了了。
7
妈妈开始跟我抱怨，“乖女儿，钱不够花。”
我没有心软，认真的跟她计算我在学校的花费。
妈妈却生气了。
她厌恶的骂我不孝，诉说着她这个月都没有买几根口红。
她跟我抱怨，“我嫁进你们家，什么福都没有享过，就喜欢买点口红，你难道都不能让我满足吗？”
她愤怒的收了钱，很久都没有理我。
她在用冷暴力比我妥协。
我心里却没有很难受。
我知道这个世界上，有人在爱我，就像“爸爸”。
其实我早就发现了，爸爸出现的时机，有些奇怪。
还有很多次，都太巧合了。
我刚缺了什么，很快就会有人买多了送我。
或者班里突然举行活动，我总能抽到奖项。
我不认为我是这么幸运的人，太多的巧合，一定是人为。
直到有一次，宿舍长着急出门忘了拿手机。
电话进来，我拿着手机去给她送去。
突然看到一个群聊，沈江生小队。
沈江生是我爸爸的名字。
我鼻子一酸，险些哭出来，很多事一下子就在心里有了答案。
我什么都没有说，只拼了命的学习，参加各种比赛。
我知道，我现在的力量太弱小。
即便我想报答回馈，我能给出的太少。
只能不断提升自己，以后找个好工作，才能回馈社会，回馈这些很好很好的朋友们。
爷爷奶奶她们给我生活费后，我就不需要在为生活费担心了。
那天晚上，我买了很多零食跟饮料。
第一次能够真心且没有负担的回馈给她们，我心底的爱跟感激。
我们像是更深刻的认识了彼此，欢声笑语。
聊得很开心。
直到晚上要熄灯前我才忍不住询问，“给我爸爸打卡赚钱的事情，是不是你们在帮我？”
她们愣了愣，还是承认了。
我才知道，那天晚上我在梦里大哭，喊爸爸的名字。
把全宿舍人都吵醒了。
我哭着跟爸爸说我生活费的事情，我很难受，我又要继续给妈妈打卡，换取一分的生活费。
全宿舍人都听到了，我在哭，宿舍里她们也都听哭了。
她们偷偷商量了一下，都想帮我。
梦里爸爸说加好友打卡的事情，给了她们启发。
宿舍长偷偷注册了一个账号，加上了我，还删除了我的好友验证。
我的手机，比较旧，没有任何密码。
后来，舍友们爸妈听到了这件事，愿意支持。
不忍心我每天担心吃饭的问题。
干脆她们就建了一个沈江生小队，帮助爸爸照顾一下我。
那天晚上，我抱着舍友们，哭成了一团。
她们细细编织的小骗局，在真相揭露的那一刻，化成了慢慢的爱与温柔包裹着我。
我在心里对自己说，“沈春月，要好好成长啊，这么多人在爱你。”
妈妈后来又来找我，希望我原谅她。
她跟我诉苦，说她很孤独，很想念那时候我事事跟她报备的时候。
又抱怨她每天的工作，很累很累，却赚不到多少钱。
话里话外暗示我，将钱重新交给她保管，保证她不会在对我那么小气，她是真的爱我。
我拒绝了，不管妈妈此刻说的话是不是真心的，我不想再回到那段每天都怕自己饿死，不知道自己下顿吃什么的日子。
我愿意给妈妈添置米面油，所有生活物品。
可我不会再给妈妈钱。
我不会在将自己的主动权在上交给妈妈，也不愿意给任何人。
妈妈失望的回去了，没多久，妈妈发来请帖。
她要再婚了。
她哭着对我说，“妈妈也舍不得你，可是工作实在太苦太累了。”
我给妈妈献上了真诚的祝福跟红包。
心里却真的放下了。
我开始意识到，这么多年，妈妈没有改嫁。
是因为爷爷奶奶她们，每个月给妈妈生活费。
她的生活与爸爸在时，没有任何区别。
而且不用跟爸爸吵架，我也省心，只要我在家，妈妈就可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生活。
妈妈过的很幸福很轻松。
而我被妈妈以孝顺为名，裹挟着，不断地让出自己的自主权，变成妈妈情绪的养分。
直到现在，我才真正明白，我从没有做错什么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