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开始疯狂地倒打一耙,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我的身上。
多么熟悉的话术,多么丑陋的嘴脸。
过去的十几年里,他们就是这样,把自己塑造成一对为女儿耗尽心血、含辛茹苦的悲情父母,
而我,则是那个眼睁睁看着妹妹死去却无能为力的冷血罪人。
与他们争辩,是这世上最徒劳的事。
我转过身,没有再多说一个字。
五年野人般的生涯让我身形清瘦,长发披肩,唯独那双眼睛,在火光下亮得吓人。
我平静地走到石桌前,打开那台靠太阳能充电的笔记本电脑,熟练地打开一个文件夹。
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,没有标题,只有一个日期,十五年前,陈曦离世的那一天。
我将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转向石壁的方向,把外接音箱的音量旋钮拧到了最大。
“滋啦——”
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后,视频开始播放。
画面昏暗,剧烈地摇晃着,那是一个少年颤抖的手,用一部借来的、像素极差的旧手机,在医院走廊的角落里,偷偷记录下的一幕。
视频里,年轻了十五岁的父母,正和一名疲惫的医生激烈地对峙。
“……我们是真的没钱了,一分都拿不出来了,医生,求求你,能不能先让我们欠着?”
“这不是欠不欠钱的问题!我跟你们说了多少遍,再不进ICU,孩子真的就没救了!”
“ICU一天好几千,你让我们去哪儿偷去抢?我们还有一个儿子要养啊!”
“那你们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死吗!”医生也动了怒。
视频里,我的母亲双腿一软,瘫坐在肮脏的走廊地上,开始捶地哭嚎:
“我们没钱啊!我们能有什么办法!这都是命!是她自己命不好啊!”
而我的父亲,背对着镜头,一根接一根地狠狠抽着烟,烟雾缭绕中,他的背影显得无比冷硬。
最后,他猛地将烟头摁在墙上,掐灭了那点火星。
他转过身,对着医生,也仿佛是透过镜头,对着十五年后的我,说出了那句让我记恨终生的话。
“不治了。”
这三个字,在我心上埋了十五年。
视频播放结束。
山洞里,除了电脑风扇的嗡鸣,死寂得可怕。
一线之隔的石壁对面,我能清晰地想象出他们此刻的表情,血色褪尽,煞白如纸,冷汗浸透了衣背。
“想起来了吗?”我轻声地说,“那天,你们决定放弃陈曦后,转头就去银行,给陈阳的账户里存了两万块钱。”
我顿了顿,让他们在记忆的炼狱里多煎熬一秒。
“美其名曰,给他存的老婆本。可那笔钱,足够曦曦再多做一个月的透析,足够她再多活一个月。”
“不……不是的……”母亲还带着哭腔地辩解,“我们当时……我们真的是没办法……”
“没办法?”我发出一声冷笑。“你们有钱给儿子存老婆本,就没钱给女儿救命?”
我的语速陡然加快,字字如刀,句句见血。
“你们有钱在陈曦下葬第二天,就去给你们的宝贝儿子买他心心念念的游戏机!”
“他甚至还当着亲戚的面抱怨,说葬礼哭丧太晦气,害他没心情打游戏!”
“而我的曦曦呢?你们连一个好点的骨灰盒都舍不得给她买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