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
雨又来了。
这一次，它不是突袭的暴君，而是如约而至的老友。程晏清站在窗边，看着外面织密的雨帘，心里竟生出几分难得的平静。他甚至没有等到雨势变大，就提前拿起了背包和伞——那把伞干燥而冷硬，与此刻他心中微温的期待有些不相称。
距离第一次闯入“雨音”，已经过去一周。这一周里，天气时晴时雨，他也又去了书咖两次。说不清是那儿的咖啡确实独特，还是那方安静的空间成了他唯一的避风港，亦或是……那个沉默的身影对他产生了某种莫名的引力。他试图用第一个理由说服自己，但脚步的轻快出卖了他。
推开“雨音”的门，风铃轻响。依旧是那股熟悉的、令人安心的混合气息。下午时分，店里比上次更清静些，只有角落里坐着一位看书的老先生，以及吧台后正低头擦拭咖啡杯的岑默。
听到铃响，她抬起头。看到是程晏清，她的眼神似乎微微亮了一下，像平静湖面投入一颗小石子，漾开极淡的涟漪。她依旧没说话，只是对他轻轻点了点头，嘴角牵起一个比上次更明显些的微笑。
程晏清也点头回礼，熟门熟路地走向他的老位置。坐下时，他发现桌面格外干净，仿佛被特意擦拭过。他拿出那本借来的动画理论书和自己的速写本，目光却忍不住瞟向吧台。
岑默已经开始准备他的手冲咖啡了。她似乎记得他上次点的豆子，动作流畅而精准。程晏清注意到，她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亚麻长裙，更衬得肤色白皙，气质沉静。他收回目光，深吸一口气，翻开了速写本。
空白页依旧带着挑衅的意味。但他今天感觉不同。也许是窗外的雨声格外悦耳，也许是这空间里的安宁沉淀了他的焦躁。他拿起铅笔，笔尖终于落在了纸上。起初是些凌乱的线条，慢慢地，一个模糊的轮廓开始显现——是窗外的雨景，模糊的街道，被打湿的梧桐叶。画得并不好，生涩，缺乏灵气，但至少，笔动起来了。
他沉浸在这种久违的、心手相连的感觉里，暂时忘记了时间。直到一声轻微的咳嗽在身边响起。
他吓了一跳，猛地抬头，只见那位看书的老先生不知何时站到了他桌旁，正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书。老先生似乎腿脚不便，动作有些迟缓。
“我来。”程晏清下意识地起身帮忙。就在他俯身拾起书本的刹那，胳膊肘不小心碰到了桌沿搁着的速写本。
“啪嗒。”
速写本滑落在地，摊开来。页角磕在地板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店里格外清晰。更糟糕的是，里面夹着的几张零散画稿——几张他自认为画得稀烂、揉皱又展平的人物速写和场景构思——散落了出来，其中一张正好飘到了刚端着咖啡走过来的岑默脚边。
程晏清的脸瞬间烧了起来，一种混合着尴尬和羞耻的情绪攫住了他。那些画稿如同他不敢示人的内心角落，此刻却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，尤其……是暴露在她的面前。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去捡拾，恨不得有个地缝能钻进去。
“对、对不起……”他对着老先生和岑默的方向含糊地道着歉，声音因紧张而干涩。
老先生摆摆手，表示无妨，拄着拐杖慢慢回了自己的座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