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种强烈的直觉，或者说是一种恐惧催生出的冲动，推着我一步步走向堂屋，走向那张老床。
我停在床前，深吸了一口气，那股熟悉的草药泥土味似乎更浓了。我跪下来，俯身，把头探进床底与地面之间的空隙。里面很暗，堆着几个破旧的箱笼和麻袋，积满了厚厚的灰尘。
借着从门口透进来的微弱天光，我摸索着。手指碰到冰冷的泥土，还有潮湿的霉味。我回想奶奶手指的具体角度，朝着那个方向一点点挪动。杂物很多，蜘蛛网粘在脸上，我也顾不上。
忽然，我的指尖触到了一个不是木头也不是麻布的东西。有点硬，带着点弧度，表面似乎有细腻的纹理。我心脏猛地一缩，手上用力，把那个东西从一堆杂物后面拖了出来。
拿到光亮处一看，我整个人像被冻住了一样，血液都凝固了。
那是一只鞋。一只红色的绣花鞋。鞋面是鲜红的缎子，上面用金线银线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，虽然沾满了泥土，颜色有些发暗，但那鲜活的红色和精致的绣工依然刺眼。正是我失踪了三年的那只鞋！
它孤零零地躺在我手里，鞋底还带着潮湿的泥土，像是刚从地里挖出来。奶奶直到死都指着这里，就为了这只鞋？可这鞋，为什么突然出现在床底？
我捏着这只绣花鞋，脊背一阵阵发寒。我忽然想起，我当年丢了一只鞋后，奶奶好像悄悄嘀咕过一句：“丢了好，省得惹祸……”当时没在意，现在想来，那句话透着说不出的古怪。
还有，姐姐失踪前那段时间，总和奶奶关起门来说悄悄话，有一次我偷听到一句半句，奶奶说什么“时候到了”、“债要还了”，姐姐则在低声哭泣。我问她们，她们却什么都不说。
我看着手里的绣花鞋，一个可怕的念头钻进脑子：姐姐的失踪，和奶奶有关？而这双鞋，是关键？
我拿着那只绣花鞋，像是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，扔也不是，拿也不是。堂屋里静得可怕，外面送葬队伍的吹打声和哭声已经远得听不见了。只有我粗重的呼吸声，还有心脏咚咚撞击胸腔的声音。
床底下黑黢黢的洞口，像一张沉默的嘴。我盯着那只鞋，又看了看床底。奶奶指的，真的只是这只鞋吗？还是说，这鞋，只是某个更可怕真相的引子？
鬼使神差地，我再次趴下身，这一次，我发疯似的把床底下的杂物往外拖。破箱子，旧麻袋，满是灰尘的坛坛罐罐……我顾不上脏，也顾不上怕，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：挖开！看看下面到底还有什么！
床底下的土是松的，带着湿气。我用手当铲子，拼命地刨。指甲缝里很快塞满了泥，泥土冰凉粘腻的触感让我恶心，但我停不下来。一下，两下……挖了大概半尺深，我的指尖突然撞到了一个硬物。
不是石头，更像是……木头？
我加快速度，顺着那硬物的边缘往下挖。很快，一个不大的、长方形的木盒子轮廓显现出来。盒子是普通的杨木，没有上漆，因为埋在地下，已经有些腐烂，散发着一股浓烈的土腥和霉烂混合的气味。
就是它了！奶奶指的，也许不只是鞋，更是这个盒子！
我把盒子从土里抱出来，很轻。盒子没有锁，只用一根麻绳松松地捆着。我颤抖着手，扯掉麻绳，掀开了盒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