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吓得大气不敢出,用手肘撞了撞身边的堂妹。堂妹迷迷糊糊睁开眼,顺着我的视线一看,瞬间清醒,脸唰的白了。我们俩僵在原地,一动不敢动。
就在这时,棺材盖又发出了一声清晰的“嘎吱”声,那条缝猛地掀开了一指宽!一股更浓的、混合着陈旧木头和那种草药泥土气息的味道从里面涌出来。
烛光昏暗,透过那道缝,我拼命往里看。奶奶穿着深紫色的寿衣,脸被遮住了,看不真切。但她的左手,正好搁在缝隙下方。那只手保持着诡异的姿势,拇指压着中指,因为棺盖的掀开,看得更加清楚。而那只手所指的方向……
不是正前方,是斜向下,带着一股固执的力道,死死地指向奶奶生前睡的那张老式木床的床底。
我脑子里“嗡”的一声。昨天看到的那一幕瞬间和眼前景象重叠。奶奶的手,不是在无意识地痉挛,她是在指!她一直到死,都保持着这个姿势,指向床底!
床底……那下面堆满了杂物,小时候我和姐姐经常钻进去玩捉迷藏。奶奶从来不许我们乱动床底下的东西,说里面脏,有潮气。有一次,我把自己最喜欢的一双红色绣花鞋弄丢了一只,怎么找也找不到,哭了很久。后来奶奶说,怕是钻床底玩的时候掉里面了,她帮着找过,也没有。那双鞋,就这么一直缺着一只。
现在,奶奶用这种诡异的方式,指向那个地方。
棺材盖在那声嘎吱之后,再没动静,那条缝就那么黑黝黝地敞着一指宽,像一只窥视人间的眼睛。堂妹已经吓哭了,抽噎声把妈和婶子们惊醒了。她们看到棺材缝,也是吓得魂飞魄散,爸和叔伯们被喊起来,壮着胆子过来,嘴里念叨着“娘,您安息吧”,合力把棺材盖重新推严实了。大家都说,是木头热胀冷缩,或是钉子没敲实,可每个人脸上都写着不信。
这一夜,再没人能睡着。
第三天,出殡的日子。天阴沉沉的,像要下雨。吹打班子吹吹打打,哭声震天,棺材被抬了起来,就要出门。按照规矩,长孙要捧遗像走在最前面。一切看似正常。
可就在棺材要跨出门槛的那一刻,姐姐突然从人群里冲了出来,一把抱住了棺材尾,声音凄厉得不像她自己的:“奶奶!鞋!妹妹的鞋!”
送葬的队伍一下子乱了套。爸妈又惊又窘,赶紧去拉她。姐姐像是疯了一样,死死扒着棺材不放,眼睛瞪得滚圆,嘴里反复喊着:“鞋!床底下!奶奶说了!鞋!”
几个力气大的亲戚好不容易才把她拽开,她还在挣扎,头发散了,孝服也扯乱了,眼神狂乱,目光越过人群,死死盯着堂屋那张老床的方向。
我爸脸色铁青,示意抬棺的人赶紧走。唢呐声重新响起,掩盖了姐姐嘶哑的哭喊。队伍乱糟糟地出了门。
我落在最后,心里乱成一团麻。奶奶诡异的指向,姐姐镜子里诡异的笑,她刚才疯癫的哭喊……还有那双失踪了的绣花鞋。所有线索都指向那个黑黢黢的床底。
院子里瞬间空荡下来,只剩下纸钱烧过的灰烬打着旋。堂屋的门敞开着,里面昏暗一片。我站在门口,心跳得像打鼓。床底到底有什么?奶奶为什么要指那里?我的鞋,真的在那儿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