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甚至懒得抬头看我一眼，仿佛这二十万，不过是我欠他的。
我再环视一圈，那些刚才还夸我“出息”的亲戚们，此刻全都换上了一副看好戏的表情。
他们的眼神里，有探究，有同情，但更多的是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和期待。
期待着我这个“扶弟魔”如何上演新一集的家庭伦理剧。
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，桌上的酒杯被我碰得叮当作响。
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，二十八年来的一幕幕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现。
为了凑林浩的大学学费，我放弃了考研，毕业就进了一家996的公司，没日没夜地加班。
林浩在大学里换了三代最新款的手机，而我，用着一部屏幕碎裂的旧手机，连换个电池都舍不得。
他毕业后游手好闲，工作换了十几个，每个都干不长，我妈说：“男孩子嘛，心高气傲，让他慢慢来。”
于是，他的房租、他的生活费，都成了我的“责任”。
去年，他说同学都有车，没车在朋友面前抬不起头，我咬着牙，把我准备用来付首付的积蓄，给他提了一辆十万块的车。
提车那天，他开着新车在我面前炫耀，我爸妈笑得合不拢嘴，夸他“有出息”。
没人问我，我是不是每天挤一个半小时的地铁上班。
没人问我，我为了省钱，是不是很久没买过一件新衣服。
我以为，我的付出，总能换来一点点家人的爱和认可。
直到今天。
直到我爸林建国，当着所有人的面，将我最后一点尊严和幻想，彻底撕碎。
“怎么，不说话？不愿意？”
林建国见我迟迟不表态，脸色沉了下来，语气里带着一丝轻蔑和不耐。
“林晚，你别忘了，你身上流着林家的血！你是我林建国的女儿！这个家，这个弟弟，你不管谁管？”
“你一个女孩子，要那么多钱干什么？早晚是别人家的人！你弟弟不一样，他要传宗接代的！”
他这番话，掷地有声，仿佛在宣读什么天经地义的真理。
周围有几个年长的亲戚，甚至还点了点头，表示赞同。
我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，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。
我不是他们的女儿，不是姐姐。
我是一个容器，一个工具，一个可以随时为儿子牺牲一切的“资源”。
我的心，在这一刻，彻彻底底地死了。
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，我猛地站起身。
“我去下洗手间。”
我用尽全身力气，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颤抖。
我不敢再看他们任何一个人，我怕我会当场失控，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。
我逃也似的冲出包厢，身后传来我爸不满的嘟囔。
“多大的人了，一点规矩都不懂……”
我没告诉他们，我那张被他们寄予厚望的银行卡里，只剩下三万块钱。
下个月的房租，还有几张即将到期的信用卡账单，正无声地嘲笑着我的窘迫。
我更没告诉他们，我的未婚夫陈宇，和他的父母，此刻就在隔壁的“牡丹厅”里，为我准备了生日惊喜。
而我，却在“芙蓉厅”里，被我的至亲，逼上了绝路。
02
走廊里空无一人，明亮的灯光惨白地照在光洁的地板上，反射出我狼狈的身影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