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说不出口。谁会信？他们只会觉得我疯了。也许我确实疯了。
这些玩具……它们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，从遗忘的过去、从坟墓的深处，一件件挖出来，塞回给我。这是一种提示？一种惩罚？还是一个我无法理解的恐怖仪式的组成部分？
第七天夜里，我缩在椅子上，面对着闪烁的监控屏幕，手里紧握着酒瓶。屏幕分割成几个画面，显示着墓园各个角落。死寂。只有雨水偶尔划过镜头。
然后，它又来了。
嚓…嚓…嚓…
但这一次，声音传来的方向，截然不同。
不是老墓区，不是任何一座别人的坟。
我猛地抬起头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右上角的那块监控画面——那是我父亲的安息之处。墓园里最偏僻的一个角落，靠着斑驳的老墙。
声音正是从那里传来。
画面里，看不到人影。只有那座熟悉的墓碑在昏暗的夜色里立着。
我像是被电击了一样，从椅子上弹起来。酒意瞬间吓醒了大半。
为什么是那里？
父亲在我十岁时就病逝了。印象里的他很模糊，只记得常年卧床吃药，家里总是弥漫着苦涩的药味。他走后，母亲带着我改嫁，离开了这个小镇。直到去年，母亲也去世了，临终前念叨着要落叶归根，和父亲合葬。我才重新回到这个几乎遗忘的故乡，办完母亲的丧事，欠了一屁股债，最后留了下来，找了这份守墓的工作。
我对父亲的感情很复杂，有点怀念，有点陌生，甚至……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惧。梦里他的脸总是模糊的。
此刻，挖掘声从他坟前传来。
我该怎么办？
去看？再次看到那个“我”在挖坟？再次挖出我童年的什么东西？
不去？
那声音持续着，不紧不慢，充满了可怕的耐心。
第八夜了。它想干什么？它最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？
一股极度不祥的预感，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浓烈、冰冷，死死地攥住了我的心脏。我喘不过气。
我死死盯着屏幕上父亲墓地的那个画面，眼睛酸涩肿胀，却不敢眨一下。
突然，那挖掘声停住了。
死一样的寂静笼罩下来，比声音本身更令人毛骨悚然。
紧接着，监控画面里，父亲的墓碑后面，一个身影缓缓地、缓缓地站了起来。
雨水让画面更加模糊，像素粗糙。
但那身形，那轮廓……就是我！
“我”手里拖着铁锹，站直了身体，然后，慢慢地转过了头。
隔着一百多米的距离，隔着冰冷的监控屏幕，“我”的脸再一次，精准地“看”向了摄像头。
这一次，那张脸上没有了古怪的笑意。
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种绝对的、非人的空洞。眼睛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窟窿，没有任何光泽。雨水从“我”的脸上淌下，像黑色的眼泪。
“我”抬起手，没有招手，只是伸出一根手指，缓缓地、坚定地，指向了屏幕前的我。
然后，“我”的手指转向下，指向了“我”脚下那片刚刚被挖掘过的土地——我父亲的坟墓。
一下，又一下地指着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。
砰！
我向后猛跌，带翻了椅子，重重摔在地上。后脑磕到桌角，眼前一阵发黑。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，扼住了我的喉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