丫鬟们在一旁偷笑,声音不大,却清清楚楚地传进苏绣娘的耳朵里。她攥紧右手,指尖泛白,那片疤痕又开始发烫,像是在提醒她,无论绣得多好,别人最先看到的,永远是她手上的疤。
“我……”她张了张嘴,想说“我能绣好”,可话到嘴边,却怎么也说不出来。
刘夫人见她不说话,以为她心虚,冷笑一声:“行了,明天我让管家送料子来,你要是绣不好,就等着赔银子吧。”说完,带着丫鬟们扭着腰走了,留下一股浓烈的脂粉味,呛得苏绣娘直咳嗽。
绣坊里静悄悄的,苏绣娘坐在绣绷前,看着自己的右手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。她想起老板娘躲闪的眼神,想起刘夫人轻蔑的语气,想起隔壁阿婆说的话,突然觉得很累——也许,她真的不适合做绣娘,这只带疤的手,永远也绣不出让别人满意的东西。
傍晚,白景像往常一样,从槐树上跳下来,准备去门口拿苏绣娘留的饭。他刚走到绣坊门口,就看到苏绣娘坐在门槛上,抱着膝盖,肩膀一抽一抽的,右手搭在膝盖上,那片疤痕在夕阳下格外显眼。
他没说话,悄悄走进绣坊,从袖袋里掏出第二枚符纸——“映心符”,比“引针符”小一些,上面画着一朵小小的梅花,朱砂的颜色更浅,像蒙上了一层雾。他把符纸轻轻压在苏绣娘的绣绷下,走到她身边,递过去一块还带着温度的桂花糕。
“吃点吧,”他的声音很轻,“镇上李记的,刚出炉的,还热着。”
苏绣娘抬起头,眼睛红红的,接过桂花糕,咬了一口——甜丝丝的,和三年前她给白景的那几块一样。她嚼着桂花糕,眼泪却掉得更凶了,哽咽着说:“他们都嫌我的手……嫌我绣不好。”
白景蹲下来,和她平视,眼神认真:“绣品好不好,不是看手有没有疤,是看绣的人有没有把心放进去。刘夫人要寿桃,可你要是不想绣寿桃,就绣你真正想绣的,别管别人怎么说。”他指了指绣绷下的符纸,“那是‘映心符’,能让绣品映出你心里想的东西,试试吧。”
苏绣娘看着绣绷下的符纸,又看了看白景眼底的鼓励,点了点头。当晚,她坐在绣绷前,没有拿刘夫人要的寿桃底稿,而是拿起了外婆的“狐戏牡丹”绣稿,却没有绣牡丹,而是绣起了三年前槐树下的场景——老槐树的枝干苍劲,树下放着一块油纸,油纸上摆着一块桂花糕,她的右手正给一只白狐敷草药,白狐睁着琥珀色的眼睛,乖乖地蹭着她的掌心,尾尖的朱砂红像团小火苗,在画面里格外显眼。
她绣得很慢,右手偶尔还是会发颤,可她没有停下来——她想起白狐吃桂花糕时满足的模样,想起他今天递过来的温热的糕点,想起他说“你这手绣得最好”时的真诚。绣到白狐的眼睛时,她的指尖顿了顿,想起当年看着那只白狐的眼睛时,心里偷偷想的话——“你真好看,像从画里跑出来的,要是能一直陪着我就好了。”
天快亮时,她终于绣完了。放下银针的那一刻,绣品上突然冒出淡淡的药香,和当年给白狐敷的草药香一模一样。更神奇的是,白狐的眼睛里,竟映出一行小小的字,正是她当年没敢说出口的那句话——“你真好看,像从画里跑出来的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