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贺六浑。” 高欢下意识答了句鲜卑名,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—— 他知道娄家,镇里流传着 “娄家的羊,比怀朔的沙子还多” 的说法,这样的贵人,他连抬头看的资格都没有。
娄昭君往前走了两步,目光落在他腰间的木弓上:“我见过你在郊外打猎,箭法不错。你想不想当队主?”
高欢愣了。队主虽说是最低级的武官,却管着五十号人,还有朝廷配的战马,那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位置。可当队主得先自备战马和兵器,他连买盐的钱都得跟姐夫要,哪来的本钱?
没等他反应过来,娄昭君又说:“我嫁你。嫁妆里给你备一匹西域良马,再凑够当队主的钱 —— 我爹库里有副环首刀,也能给你。”
这话跟炸雷似的,把周围的马夫都惊得张大了嘴。有个老仆忍不住劝:“小姐,您要是嫁个宗室子弟,将来能当王妃!” 娄昭君却摇头,眼神异常坚定:“这人眼有精光,将来必成大事,我不会看错。”
她回去跟娄内干闹了三天,绝食、摔东西,把娄家闹得鸡犬不宁。最后娄内干拗不过女儿,只能叹着气答应了。婚礼办得很寒酸,娄昭君的嫁妆却着实丰厚:一匹油光水滑的枣红马,一副镶嵌铜饰的铠甲,还有五百匹绸缎 —— 足够高欢在怀朔镇横着走。
新婚之夜,高欢摸着枣红马的鬃毛,感觉像在做梦。娄昭君端着一碗马奶酒走进来,笑着说:“别光摸马,往后这马就是你的脚力,队主的位置,得靠你自己坐稳。” 高欢接过酒碗一饮而尽,烈酒烧得喉咙发烫,心里却亮堂得很:这媳妇娶得值!别人说他 “软饭硬吃”,他倒不在乎 —— 能靠这 “软饭” 撬开命运的门缝,总比一辈子喂羊强。
从那天起,怀朔镇的穷小子贺六浑,终于有了第一个正经身份:怀朔镇戍卒队主。他第一次穿上铠甲站在城楼上时,望着远处的戈壁,心里暗暗发誓:总有一天,我要让这风沙,都听我的话。
第二章:投义军暗藏野心,尔朱荣麾下逢源
正光五年的秋意,比往年更凉。怀朔镇的戍卒们已经三个月没领到粮饷,城墙上的旗帜破得像抹布,连用来修补城墙的夯土都快买不起了。消息传来时,整个镇子都炸了:柔玄镇的杜洛周举旗反了,杀了镇将,抢了粮仓,喊出 “杀汉贼,求活路” 的口号。
这事儿说起来也不是偶然。北魏迁都洛阳后,把边镇兵户当弃子,原本的 “国之爪牙”,渐渐成了 “下等户”。粮饷被洛阳的贵族层层克扣,当官的都是洛阳派来的纨绔子弟,边镇子弟就算立了战功,也得不到半点封赏。就像怀朔镇的老兵张老柱,打了一辈子仗,腿上留着三个箭疤,最后却只能靠捡马粪糊口 —— 这样的日子,谁能不反?
高欢听说杜洛周起兵,当晚就找司马子如和孙腾喝酒。“反了好!” 司马子如拍着桌子,“再跟着洛阳那帮混蛋,迟早得饿死!” 孙腾则翻出地图,指着柔玄镇的方向:“杜洛周手里有两万兵,咱们去投奔他,好歹能混个军主当当。”
三人说走就走,连夜收拾行李,带着十几个平时跟高欢混的少年,往柔玄镇赶。可到了杜洛周的营地,高欢心里立马凉了半截:帐篷里堆着抢来的金银珠宝,士兵们抱着抢来的女人喝酒,营门口躺着几具百姓的尸体,胸口还插着长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