紧接着,院子另一侧的金属门被“吱呀”一声推开。
一道高挑而矫健的身影,像黑豹一样无声地跃上了院内搭着的脚手架。
他穿着宽大的黑色连帽衫,脸上戴着口罩,只露出一双在夜色中亮得惊人的眼睛。
他手中轻晃着几罐喷漆,发出的“咔啦”声,像是午夜的节拍。
他开始作画。
没有草稿,没有犹豫。
他的动作流畅得像一场酣畅淋漓的舞蹈,手臂挥洒间,色彩在斑驳的墙面上瞬间炸开,交融、碰撞,迅速形成一片深邃而狂暴的风暴漩涡。
姜晚萤屏住呼吸,痴痴地凝望着。
她从未见过如此富有生命力的创作,那不是在画画,那是在释放灵魂。
忽然,她的瞳孔猛地一缩。
她发现,在那片巨大的风暴漩涡中心,几笔凌厉的线条,竟隐约勾勒出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轮廓——那是她站在新生辩论赛的讲台上,手持话筒,意气风发的剪影。
而在她的剪影背后,是无数燃烧的玫瑰花瓣。
是她。
他竟然在画她!
心头剧震之下,她忘了所有伪装和恐惧,脱口而出:“你在画我?”
脚手架上的身影猛地一顿。
他缓缓回过头,那双眼睛穿透浓重的夜色,像两把淬了冰的利刃,直直地刺入她的心脏。
“怎么,姜大小姐现在连别人的梦都要来偷看了?”
他的声音,隔着口罩传来,带着一丝沉闷的磁性,却比教室里那个陆景夜多了一份玩世不恭的沙哑。
他利落地从两米高的架子上一跃而下,稳稳落地,一步步向她走来。
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,让她几乎无法呼吸。
“你说,”他停在她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,“你到底想从我这儿,拿走什么?”
姜晚萤仰起头,迎上他的目光,颤抖着问出了那个盘桓在心底最深处的问题:“我只想知道,你为什么……总在我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出现?”
他沉默了。
夜风吹过,卷起他衣角的油漆味。
良久,他忽然伸出手,戴着露指手套的指腹,轻轻抹过她的脸颊。
动作轻柔得不像话。
姜晚萤一愣,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,已经泪流满面。
他收回手,看着指尖上晶莹的泪痕,声音低了下去。
“因为你哭的样子……比你笑的样子,真实。”
凌晨,姜晚萤独自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。
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,上面不小心沾染了红蓝两色的喷漆,像是两枚勋章。
她的嘴角,却在清冷的月光下,微微扬起。
同一时刻,城东,陆家别墅。
主卧的大床上,陆景夜猛然从梦中惊醒,像是被无形的巨手从深海中捞起。
冷汗瞬间浸透了丝质的睡衣,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,心脏狂跳不止。
他跌跌撞撞地冲进浴室,打开灯,看向镜中的自己。
下一秒,他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。
他的左手掌心,赫然印着一大块尚未完全干透的红色喷漆痕迹,刺目而张扬。
他颤抖着伸出手,打开水龙头,用冷水疯狂地冲洗。
然而那红色颜料在水流下,非但没有褪去,反而越洇越大,像一滩永远无法洗净的血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