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丙三"的叩击声渐渐远去。林墨蘸了蘸泛着青光的墨汁,发现砚台边缘不知何时多了道细如发丝的裂纹。他不动声色地调整坐姿,用衣袖遮住那道裂痕。
"肃静!"巡考敲着铜锣走过考棚,"新题'君子喻于义',限两个时辰交卷。"
林墨刚要落笔,青布帘突然被掀开条缝。半块核桃酥滚了进来,酥皮上沾着炭灰排成个"慎"字——是杨进士的警告!
他悄悄掰开核桃酥,里面裹着片薄如蝉翼的竹纸。纸上用针尖刻着:"题有双关,义兼三才"。这分明是杨进士在县试时讲过的破题要诀!
砚台突然发出轻微的"咔"声。林墨低头一看,那道裂纹正渗出黑色液体,在青石砚池中形成个模糊的"米"字——漕帮的标记!
"丙三号!"巡考突然在棚外高喊,"你的砚台..."
林墨迅速用考卷盖住砚台:"学生在。"
巡考掀帘而入,竟是陈学政假扮的!他假装检查考具,低声道:"裂纹里有机关,别碰渗出的液体。"
"那破题..."
"按竹纸上的提示写。"陈学政突然提高声调,"这砚台有裂,给你换一方。"说着从袖中取出方普通的端砚。
换砚时,林墨感觉手心被塞了样东西。等巡考离开,他悄悄展开——是半张漕帮的密函!上面记载着周家与誊录房的交易细节,最末一行被血渍模糊,只能辨认出"三更"和"丙字号"几个字。
考棚外忽然传来骚动。林墨透过布帘缝隙,看见几个差役押着个书生模样的人走过,那人腰间系着双鱼玉佩,正是周家门客!
"有人夹带!"远处传来呼喊。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,和一阵慌乱的脚步声。
林墨定了定神,提笔写下:"君子喻于义。义者,事之宜也。天理之节文,人事之仪则..."写到"仪则"二字时,笔尖突然划破纸面——新换的端砚里竟藏着根细针!
针尖上沾着种无色液体,在纸上迅速洇开。林墨急忙用袖口按住,布料立刻被蚀出几个小洞。这分明是毁卷的毒药!
辕门外突然响起三声梆子。按察使司的差役押着个披头散发的人犯进来,正是誊录房的王书办。那人犯突然挣脱差役,冲向林墨的考棚:"林公子救我!他们逼我..."
话未说完,一支弩箭已穿透他的喉咙。考场大乱,巡考们纷纷拔刀戒备。林墨趁机将毒针包进漕帮密函,塞进考案夹层。
"诸位安心答卷!"主考官站在明伦堂前高喊,"歹人已伏诛,考试继续!"
林墨刚要重新蘸墨,却发现新换的端砚里浮着层油膜。用笔尖轻轻拨开,水下竟沉着几粒黍米大小的铁丸!他想起杨进士说过,有些作弊者用磁铁吸附铁丸传递答案。
"丙三号交卷!"林墨突然举手高呼。按照考场规矩,提前交卷者要立即离场,考卷当场弥封。
巡考诧异地看着他:"才过半个时辰..."
"学生突发急症。"林墨假装摇晃着站起来,趁机将毒针和铁丸抖落靴筒。
离开考棚时,他看见周世仁正在不远处冷笑。两人目光相接,周世仁突然用口型说了三个字:"三更见。"
府学大门外,卖泥人的少年蹲在石狮子旁。见林墨出来,他立刻上前搀扶:"杨大人在茶楼等您。"
茶楼雅间里,杨进士正在煮茶。见林墨进来,他指了指茶盘下的暗格:"看看这个。"
暗格里是份崭新的考卷,破题处写着"君子喻于义",笔迹与林墨一模一样。但文章中间却夹杂着大段诽谤朝政的内容,末尾还伪造了林墨的署名!
"周家准备的替卷。"杨进士冷笑,"他们买通了弥封房的杂役,准备调换你的真卷。"
"那学生现在..."
"别急。"老人从茶壶倒出杯琥珀色的液体,"尝尝这君山银针。"
林墨接过茶杯,发现杯底粘着片极薄的铜片。上面刻着:"三更丙号,灯下黑"。
"赵明德从周家地牢传出的消息。"杨进士低声道,"今晚他们要在丙字号考棚做手脚。"
窗外暮鼓响起,杨进士突然剧烈咳嗽起来。林墨连忙扶住他,却发现老人手心全是血!
"不妨事。"杨进士用帕子擦去血迹,"记住,无论今晚发生什么,别碰那盏灯。"
回客栈的路上,林墨总觉得有人跟踪。拐进小巷时,墙头突然跳下个黑影——是苏婉清的丫鬟春桃!
"小姐让我给您送这个。"春桃递来个食盒,"说是补身子的。"
食盒里装着碗还温热的杏仁茶。林墨端起碗,发现碗底用蜜糖写着:"灯油有毒"。
三更梆子响时,林墨悄悄潜回府学。丙字号考棚外站着两个黑影,正往棚顶挂什么东西。他躲在不远处的柏树后,看见其中一人从怀中掏出个瓷瓶,将液体倒入考棚的油灯中。
"够那小子喝一壶的。"那人阴笑道,"明日一点灯,毒烟就会..."
"闭嘴!"另一个黑影打断他,"去检查下暗格。"
等两人离开,林墨迅速溜进考棚。油灯里的液体泛着诡异的绿色。他想起杨进士的警告,用帕子包住灯盏小心取下,却发现灯座下压着张纸条:"青砚换命"。
突然,外面传来脚步声。林墨急忙翻窗而出,险些撞上一队巡逻的差役。他贴着墙根移动,忽然被拽进一间耳房。
"林兄好身手。"陈学政穿着夜行衣,手里拿着那盏毒油灯,"不过下次别碰证物。"
"那纸条..."
"周家的最后通牒。"陈学政从灯芯抽出一根银丝,"他们抓了赵明德,要用青石砚换人。"
林墨心头一震:"什么时候?"
"五更天,漕帮码头。"陈学政突然推开后窗,"现在快走,按察使司的人马上到。"
翻出府学围墙时,林墨听见身后传来打斗声。他不敢停留,直奔杨进士下榻的客栈,却发现房门大开,地上散落着打碎的茶具。
床榻下露出角青衫——是周夫子!老人被捆得像粽子,嘴里塞着布条。林墨刚解开绳子,周夫子就急道:"快走!他们抓了杨兄去换砚台!"
"去哪儿换?"
"没说地点。"周夫子咳嗽着,"只留下句话:'灯灭人亡'。"
林墨想起茶楼里那盏三芯灯,顿时明白了什么。他扶起周夫子:"学生先去趟赵家书铺。"
书铺后院的枯井边,卖泥人的少年正在挖什么。见林墨来了,他扔过来个油布包:"赵掌柜留的。"
包里是半方残缺的青石砚,砚底刻着"丙三"二字。林墨摩挲着砚台,突然发现残缺处露出点金属光泽——里面竟藏着把黄铜钥匙!
"掌柜的说,"少年擦了把汗,"这是按察使司密柜的钥匙,能换他性命。"
五更梆子响彻全城时,林墨独自站在漕帮码头上。晨雾中缓缓驶来艘乌篷船,船头挂着盏三芯灯,两明一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