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
镁光灯汇成的白色洪流几乎要灼穿舞台。

空气粘稠地胶着着汗意、香水、电子设备过热的焦糊味,以及一种更尖锐的、名为“狂热”的气息。新片《追光》发布会后台入口,此刻活像濒临溃堤的河坝,安保人员组成的人墙在巨大的压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

“疏野!疏野看这边!”

“王老师!王老师请回答!”

“让开!别挤我的设备!”

周见微感觉自己成了一颗被塞进罐头里的沙丁鱼,肺叶被前后左右的力量狠狠挤压着,几乎榨不出一丝空气。脚下八厘米的细高跟,入职时主编林曼“提升专业形象”的馈赠,此刻成了要命的刑具。她死死护着胸前的记者证和那台公司配发的、沉甸甸的单反相机,像抱着救命的浮木,身体却完全不由自己控制,随着人潮的每一次涌动而东倒西歪。

“嘶啦!!!”细微的裂帛声淹没在鼎沸人声中。周见微低头,心猛地一沉。新买的、肉疼了半个月的米白色通勤西装套裙侧缝,赫然被旁边某台硕大的摄像机三脚架刮开了一道狰狞的口子,露出里面薄薄的丝袜和一小片皮肤。狼狈和窘迫瞬间烧红了她的耳根。

“对不…对不起!麻烦让一下!”她试图道歉并稳住身形,声音却被更汹涌的声浪彻底吞没。一只不知从哪个方向伸过来的胳膊,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猛地搡在她肩后。

世界骤然倾斜、旋转。

相机脱手飞出,挂绳勒得她脖子生疼。视野里只剩下颠倒晃动的、无数双混乱移动的鞋跟和裤腿,还有头顶刺得人睁不开眼的惨白射灯。她甚至能预感到下一秒自己将像破麻袋一样摔倒在地,被无数双脚践踏而过。绝望的窒息感扼住了喉咙。

预想中坚硬冰冷的地板撞击并未到来。

她撞进了一个怀抱。

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、凝滞。

触感是温热的,带着属于人体的坚实支撑力,稳稳托住了她下坠的势头。一股清冽、干燥、如同雪后松林般的气息,瞬间强势地侵入她的感官,驱散了周遭浑浊的汗味和香水味。这味道…陌生,却又带着一丝诡异的、深埋于记忆底层的熟悉感,像一枚生锈的钩子,猝不及防地勾起了某些尘封的东西。

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,撞得肋骨生疼。她下意识地、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惶和一丝莫名的悸动,抬起头。

视线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眼睛里。

深邃,沉静,像两泓吸纳了所有星光的寒潭。眼睫浓密如鸦羽,在眼下投出一小片矜贵的阴影。眼尾的线条干净利落地微微上挑,勾勒出一种近乎冷漠的俊美轮廓。皮肤在强光下呈现出一种无瑕的冷白色,鼻梁高挺如同精心雕琢的山脊,薄唇紧抿着,没有一丝弧度。

这张脸…这张脸!

周见微的呼吸彻底停滞。大脑里像被投入了一颗炸弹,“轰”的一声,所有声音、光线、气味瞬间被炸得粉碎,剥离消失。只剩下眼前这张脸,这张无数次出现在她泛黄的速写本上、旧手机偷拍的照片里、甚至午夜辗转反侧时模糊梦境中的脸——王疏野。

高中时,她需要仰视才能看清他在主席台上发言的身影;隔着三排座位,偷偷描摹他低头演算时的侧脸轮廓;在喧闹的篮球场边,混杂在人群里,只为在他投进三分球时,可以跟着所有人一起光明正大地欢呼一声。

他是悬挂在她整个苍白青春期上空、最遥远也最耀眼的那颗星。

而此刻,这颗遥不可及的星辰,正被她狼狈地撞在怀里。她甚至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,和他眼中清晰映出的、自己那张因惊吓和极度震惊而扭曲放大的脸。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蜜糖,将她死死地胶着在这方寸之间,动弹不得,无法思考。

七年。两千多个日夜的时光洪流,在这一瞬间倒卷回流,冲刷得她头晕目眩。

王疏野在踏出休息室门的那一刻,巨大的声浪便像实体化的拳头迎面砸来。他下意识地微微蹙了下眉,随即又迅速抚平,恢复成镜头前无懈可击的平静。镁光灯疯狂闪烁,连成一片刺目的白色光海,几乎要灼伤视网膜。安保人员组成的人墙艰难地向前推进,像破冰船在汹涌的冰海里航行。

他习惯了。这种被挤压、被窥视、被无数道灼热目光穿透的感觉,如同呼吸一样自然。光环的另一面,是密不透风的囚笼。他微微颔首,唇角牵起一个模式化的、恰到好处的弧度,回应着四面八方涌来的呼喊和提问,脚步没有丝毫停滞。

“王疏野!新角色挑战大吗?”

“疏野看这边!看这边!”

“王老师!谈谈和影后的合作感受!”

声音混杂着,如同巨大的噪音背景板。他精准地捕捉着几个熟悉的、有分量的媒体标志,目光短暂停留,给予对方需要的回应。身体在安保的护卫下,本能地在人潮的推挤中保持着平衡。西装挺括的面料下,肌肉微微绷紧,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弓。

就在这时,一股异常的、失控的推力从侧后方猛地袭来。人墙瞬间出现一个危险的凹陷。

眼角余光瞥见一团混乱的影子朝着自己方向失控地倒了下来。是一个女记者,身形单薄,米白色的套裙被刮破了,脸上写满了惊惶和无措,像一只被狂风骤雨打落的雏鸟。她胸前挂着的记者牌在混乱中扬起——“星闻周刊,周见微”。

周见微。

这三个字像一道无声的惊雷,毫无预兆地劈进王疏野的脑海深处。某个早已被名利场的浮尘掩埋、落满灰尘的角落,猝然被照亮。一条昏暗的放学后巷弄,粗重的喘息,步步紧逼的私生…还有一个突然出现、笨拙地制造声响引开注意力的、穿着同样洗得发白的校服的纤细身影。她一直低着头,跑开时慌乱得差点摔倒,只留下一缕淡淡的、像是某种廉价洗衣粉的干净气息,和一句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、带着颤抖的“…快走”。

是她?

念头升起的瞬间,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。

他几乎是本能地、极其自然地侧身半步,张开手臂。那个带着惊慌和巨大冲力的、轻飘飘的身体,就这样撞进了他的怀里。一股混杂着汗意、尘埃、还有一丝极其熟悉的、如同阳光晒过青草般的干净气息,瞬间将他包裹。

是她!

近距离的冲击比想象中更强烈。她抬起头,那双眼睛…即使盛满了惊恐和无措,即使隔着七年的时光尘埃,王疏野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。那双总是偷偷追随着他,却又在他目光扫过时迅速垂落、像受惊小鹿般躲闪的眼睛。此刻正难以置信地、死死地瞪着他,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放大,里面清晰地映出他自己那张在镁光灯下显得有些失真的脸。

时间的齿轮仿佛“咔哒”一声,严丝合缝地卡回了某个原点。

一股汹涌的、滚烫的热流毫无征兆地从心口炸开,瞬间冲上头顶,烧得他耳根发烫。指尖接触到她手臂薄薄衣料下温热的肌肤,那触感像带着微弱的电流,让他扶着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想要收紧,想要确认这并非幻觉。喉结难以抑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,一个名字几乎要冲破齿关的禁锢……

“周……”

“疏野!没事吧?!”

“让开!都让开!别挤!”

保镖队长陈刚炸雷般的怒吼和周见微自己相机沉闷的落地声,几乎是同时响起,粗暴地撕碎了这短暂到几乎不真实的凝滞。

那声“周”字,在王疏野唇边硬生生冻结。保镖们如临大敌,训练有素地瞬间收缩防线,几只有力的大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,强硬地隔在了王疏野和周见微之间。王疏野感到自己扶着她胳膊的手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拉开、推远。

他踉跄着后退了小半步,被迅速合拢的人墙严严实实地护在中心。

怀里的温热和那股青草阳光的气息骤然抽离,只留下臂弯里一丝微凉的、空洞的回味。心脏仿佛被那抽离的力量狠狠攥了一下,传来一阵尖锐的闷痛。那汹涌的热流瞬间退潮,被一种更熟悉的、冰冷的职业本能取代。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垂下眼睑,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更深的阴影,完美地掩去了所有翻腾的情绪。

再抬眼时,那双深邃如星的眼眸里,只剩下镜面般冰封的疏离与淡漠。仿佛刚才那短暂的触碰,那瞬间的惊涛骇浪,从未发生过。他甚至连视线都没有在她苍白惊惶的脸上多停留一秒,目光平静地掠过她,仿佛她只是拥挤人潮中一个微不足道的、被拂去的尘埃。

“没事。”他开口,声音平稳清冽,听不出丝毫波澜,是对着保镖陈刚说的。随即,他微微调整了一下被撞得有些歪斜的西装袖口,动作优雅从容,仿佛刚才只是被一阵无关紧要的风拂过。

镁光灯更加疯狂地追逐着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表情。人群的喧嚣似乎也因这小小的意外插曲而更加亢奋。

“疏野小心啊!”

“那个记者怎么回事?”

“王老师没受伤吧?”

他没有再给那个方向任何回应。在安保铁桶般的护卫下,他重新迈开步伐,朝着主舞台的方向,步履沉稳,背影挺拔如孤峰。只有他自己知道,插在西裤口袋里的那只手,指尖正不受控制地微微蜷缩着,掌心残留的、属于她手臂的温热触感,像烙印一样灼人。喉间仿佛还堵着那个未能出口的名字,带着一丝铁锈般的腥甜。

巨大的推力将周见微彻底从他身前的安全区域剥离。她像个被随意丢弃的破旧玩偶,猛地向后踉跄了好几步,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、贴着巨幅《追光》海报的金属墙板上,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。脊椎传来的疼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,眼前阵阵发黑。

而那个刚刚给了她短暂支撑和惊心动魄触碰的人,已经像一尾游入深海的鱼,被无数双手臂和狂热的目光簇拥着,迅速消失在通往主舞台的光明甬道尽头。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。

空气里,那股清冷如雪后松林的木香,还残留着极其稀薄的一丝,混合着汗味、皮革味和尘土的气息,冰冷地钻进她的鼻腔。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,也昭示着那道瞬间拉近又被瞬间撕裂的天堑鸿沟。

“喂!你!没事吧?别在这儿挡道!”一个粗鲁的男声在旁边响起,带着同行毫不掩饰的烦躁和不耐烦。一个扛着沉重摄像机的大汉试图从她身边挤过,粗壮的手臂不耐烦地推搡了她一下。

周见微被推得又往墙上撞了一下,膝盖终于支撑不住,软软地滑坐下去。冰凉坚硬的地板透过薄薄的丝袜传来刺骨的寒意。她茫然地抬起头,视线穿过攒动的人腿缝隙,只捕捉到舞台方向一片被聚光灯过度曝光的、令人眩晕的惨白。那里即将成为他的世界中心,而她,只是这片混乱泥沼里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。

心脏的位置,后知后觉地传来一阵尖锐的绞痛,比后背和膝盖的疼痛更甚。刚才那瞬间的悸动、难以置信的狂喜、以及认出他眼中冰封般的陌生时骤然跌入谷底的冰冷绝望,如同淬毒的冰锥,反复穿刺着那颗本以为早已尘封的心。

七年前那条昏暗巷弄里,她鼓起毕生勇气为他引开追逐者时,心脏也是这样疯狂地跳动着,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隐秘喜悦。而此刻的心跳,却只剩下被碾碎后的空洞回响。

“我的相机!”她猛地回过神,手脚并用地在地上摸索。那台公司配发的单反,是她此刻安身立命的根本。指尖终于触碰到冰冷的金属机身,她一把将它抓回怀里,紧紧抱住,像抱着最后一块浮木。镜头盖不知去向,昂贵的镜头边缘磕出了一个细微但明显的豁口。

完了。主编林曼那张刻薄的脸瞬间浮现在眼前。入职才三个月,第一次独立负责如此重要的采访任务,就搞砸了设备,还像个傻子一样摔倒在顶流面前……周见微感到一阵灭顶的窒息。她挣扎着想站起来,脚踝却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,刚才那一下崴得不轻。

“需要帮忙吗?”一个略带迟疑的女声在头顶响起。

周见微猛地抬头,看到一个挂着“娱记前线”证件的年轻女记者,正带着一丝同病相怜的同情看着她。她身后,人潮依旧汹涌,但似乎有部分已经被主舞台那边即将开始的发布会吸引过去。

“没…没事,谢谢。”周见微声音嘶哑,艰难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。她扶着冰冷的墙壁,咬着牙,忍着脚踝的剧痛,一点点把自己撑了起来。米白色套裙侧缝那道撕裂的口子,像一张嘲讽的大嘴,咧开着,露出里面狼狈的衬裙。她胡乱地用手拢了拢,却无济于事。

她低头检查相机,屏幕裂了一道细纹,但似乎还能开机。就在她试图将相机挂回脖子时,目光不经意扫过自己那个被挤得变了形的帆布通勤包。包口敞开着,里面乱七八糟塞着采访本、录音笔、充电宝…还有一角熟悉的、洗得发白的棉布。

是那块手帕。

七年前,那条昏暗的放学后巷弄里,他匆匆逃离时,从口袋里飘落的那方素白棉布手帕。她像做贼一样捡起来,从此珍藏至今,成为那段卑微暗恋唯一的、有形的凭证。

此刻,它就静静地躺在杂物的最上面,像一个不合时宜的幽灵,嘲笑着她此刻的狼狈和刚才那瞬间可笑的痴心妄想。

周见微的手指颤抖着,伸进包里,紧紧攥住了那方柔软的旧布。熟悉的触感带来一丝微弱的、虚幻的暖意,随即又被更深的冰冷淹没。她用力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眼底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。

她深吸一口气,无视脚踝的疼痛,挺直了同样疼痛的脊背,努力忽略周围偶尔投来的、或同情或嘲弄的目光,一瘸一拐地,朝着主舞台那片刺眼的光明,也是她此刻必须完成的工作之地,艰难地挪去。每一步,都踩在碎了一地的星光之上。

通道尽头,明亮的灯光暂时隔绝了后台的混乱喧嚣。王疏野在保镖的簇拥下,短暂地停留在通往舞台的侧幕阴影里,等待主持人开场。

他背对着所有人,面朝着厚重的深红色绒布幕布。外面,主持人热情洋溢的开场白和观众雷鸣般的掌声已经传来。

没有人看见,他插在笔挺西装裤口袋里的右手,正死死地攥紧。指甲深深陷入掌心,带来尖锐的刺痛,才勉强压住胸腔里那股几乎要冲破喉咙的、滚烫的洪流。手心里,仿佛还残留着扶住她胳膊时,那纤细骨骼的触感,以及她身上那股…如同旧日时光般干净的、青草混合着阳光的气息。

周见微。

这个名字无声地在唇齿间滚过,带着一种久别重逢的惊悸和深埋心底的酸涩。

刚才那短暂的一撞,那瞬间的对视…她眼中的震惊、茫然,还有那深藏眼底、几乎被他错认的…一丝破碎的星光?像一把生锈的钥匙,猝不及防地捅开了记忆最深处的锁。那条阴暗潮湿、弥漫着垃圾酸腐气味的放学后巷弄,几个私生饭扭曲兴奋的脸,步步紧逼的窒息感…然后是她。那个总是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、安静得像一抹影子、却又总是不经意出现在他视线角落的女孩。她笨拙地踢倒了巷口的垃圾桶,制造出巨大的声响,引开了那些如同附骨之疽的追踪者。她甚至不敢看他,低着头,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地跑开,只留下一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“快走”,和地上…那方飘落的、素白的棉布手帕。

他当时太慌乱,只来得及看清她跑开时,脑后随着动作跳跃的、有些毛躁的马尾辫。

后来,他摆脱了纠缠,鬼使神差地又折回了巷口。在昏暗的光线下,他找到了那块静静躺在污水边缘的手帕。很普通,洗得发白,一角绣着一个小小的、歪歪扭扭的“微”字。他捡了起来,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复杂心情,将它洗净,收好。这块手帕,连同那个模糊的背影和那个细小的声音,成了那段被镁光灯和私生饭扭曲的高中岁月里,唯一带着温度的、隐秘的收藏。

七年了。

他以为那点微末的温暖早已被名利场的浮华和冰冷规则彻底冻结、掩埋。却没想到,仅仅是一个意外的碰撞,一个短暂的对视,记忆便如同开闸的洪水,将他瞬间淹没。

助理赵阳悄无声息地靠近,低声提醒:“疏野哥,该上台了。”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,目光敏锐地扫过王疏野紧绷的侧脸和插在口袋里的、指节泛白的手。

王疏野猛地回神。眼底深处翻涌的情绪瞬间被强行压下,如同寒潭重新封冻。他缓缓松开紧握的拳,掌心传来一阵湿黏,是刚才指甲刺破皮肉渗出的血珠。他面无表情地将手抽出,指尖不经意地拂过西装内侧一个隐蔽的口袋。

隔着昂贵的定制面料,能清晰地触摸到里面那方折叠得整整齐齐的、柔软的旧棉布轮廓。它安静地贴着他的心脏位置,带着经年累月后特有的、温润而陈旧的触感。

他深吸一口气,再抬眼时,已然是那个光芒万丈、无懈可击的顶流王疏野。眼底的寒潭深不见底,平静无波。

“嗯。”他淡淡应了一声,抬手,从容地整理了一下本已一丝不苟的领带结。然后,迎着舞台方向骤然亮起的、足以吞噬一切的璀璨聚光灯,迈开长腿,步履沉稳地走了出去,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、淡漠而疏离的完美微笑。

仿佛刚才后台那场短暂的、惊心动魄的喧嚣重逢,以及心底掀起的滔天巨浪,都只是镁光灯下,一个无人知晓的、微不足道的幻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