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洗澡呢，这孩子。吵着闹着要自己洗，真拿她没办法！”
语气之间是我在镜头前常听到的那种宠溺。
果然，孙阿姨嗔怪地开口：
“这么懂事还不好啊，我看你又在凡尔塞了。”
“这孩子我从小看到大，一直知书达理，礼貌守矩的，最难天下父母心了。”
“可见你这个妈当的有多尽职尽责。”
妈妈被夸的浑身舒泰，咯咯笑着，又聊了一会儿。
“行了，那不打扰你们母女休息了。对了，明天我和电视台一起去。采访问题我都看过了，特别有深度，你们好好准备啊！”
妈妈满口答应着，顺手把剪好的视频发了出去。
刷新之后，评论区多了好多条千篇一律的夸赞。
妈妈挑了几条夸她辛苦的，点了赞，这才想起还在卫生间安安静静的我。
洗手间依旧是一片漆黑。
妈妈开门的时候皱了皱眉，
“搞什么？你一天不让我操心就不行吗？”
她打开灯发现我穿着衣服躺在地上，浑身上下早已湿透。
“又闹什么脾气？不想洗澡是吧，不想洗别洗了！”
她怒上心头，抓着我的头发像拖死狗一样把我拖回房间。
地面上蜿蜒出一道湿漉漉的痕迹，但妈妈没空去管。
把我丢进房间后，她又翻找出打印好的资料丢在床上。
“明天中午之前，把上面的问题都背好了，到时候人家来采访，你别给我丢脸，听到没？”
要离开之前，妈妈见我不说话，想了想，蹲下来将我的头发捋到后面，又温柔地说：
“小书，你好好表现，妈妈很爱你的，对不对？挣到的钱妈妈全部都给你存着，以后咱们娘儿俩只有好日子了，乖！”
门啪嗒一声关上了。
我听见妈妈搓着手指头疑惑地说：
“什么东西这么黏？”
3.
我想学着妈妈的样子，给自己整理一下头发，但是失败了。
我现在只有灵魂，根本接触不到实体。
双眼紧闭的我此刻像熟睡一样，歪曲着躺在房间的地毯上。
妈妈正在气头上，没有帮我擦干身体换衣服。
水渍很快打湿了那一圈地毯，脸上和脖子上的掐痕开始慢慢浮现。
如果妈妈刚刚摸摸我的脸，就会发现此时的我已经停止了呼吸。
窗户没关严，吹进来的冷风把床上的纸页吹散。
我跟着飘过去，看地上的文字。
孙阿姨说的采访是本地电视台对于妈妈的一次专访。
自从专职做自媒体后，宣传妈妈的营销号变多了。
很多家媒体都争相报道，说妈妈是个温柔又坚强的女人。
独自一人抚养孩子，还把孩子教的这么好。
每天的视频里母女温情和乐，全然看不出被生活重击的痛苦。
好多人都在视频下面留言，说要向妈妈学习如何育儿。
盼望着自己家的孩子也像我一样乖巧懂事。
节目组是直播采访的形式，具体报道会在当天晚间新闻播出。
妈妈担心我拖后腿，提前找了孙阿姨帮忙，打听对方会问什么问题。
找了借口说我怕生，到时候万一扭扭捏捏地不肯说话就不好了。
提前知道问题，也好让我熟悉熟悉。
这些A4纸上都写着我应该要说的话，在哪里停顿，做什么表情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