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绸扎得我眼睛疼。
张灯结彩的院子里,下人们脚步匆匆,脸上都带着点喜气,又透着股小心翼翼。今天是我夫君纳妾的大日子,纳的是他的心头肉,苏晚意。
“夫人,您…不去前厅看看吗?”贴身丫鬟春桃端着一碗汤药进来,声音压得低低的,生怕触了我的霉头。
我扯了扯嘴角,端起那碗黑乎乎的药汁,一口气灌了下去。苦味直冲脑门,激得我眼眶发酸。这药是安胎的,我肚子里这块肉,才三个月。可这府里上上下下,谁还记得我是正头夫人,谁还在乎我怀着他的嫡子?满心满眼,只有那个娇滴滴的苏姑娘。
“看什么?看他们郎情妾意?我嫌膈应。”我把空碗重重搁在桌上。春桃吓得一哆嗦。
前院隐约传来丝竹喧闹声,推杯换盏,热闹非凡。我这院子,冷清得像座坟。三年前,我也是这样,八抬大轿,十里红妆,风风光光嫁进来的。那时他拉着我的手,眼里的光能灼人,说这辈子定不负我童昭。
童昭,多好听的名字。昭,光明也。我爹娘取的,盼我一生光明磊落。如今,这名字像是个笑话。
才三年,什么都变了。从苏晚意进京投奔他那刻起,我就成了碍眼的绊脚石。她是他年少时的白月光,是他心尖上永远抹不掉的朱砂痣。我呢?不过是父母之命、媒妁之言的产物。
纳她为贵妾,是他给她的体面,也是给我的羞辱。
晚上,他来了。一身酒气,脚步有些虚浮,眼神却清明得很。
“昭儿。”他唤我,声音还是那样低沉好听,带着一丝刻意的温柔,像以前哄我时一样。
我靠在床头,没应声,只盯着烛火跳跃的影子。
他在床边坐下,想拉我的手。我避开了。“今日辛苦你了。晚意她…身子弱,又初来乍到,难免不适应。你是主母,多担待些。”他自顾自地说着,话里话外都是对那人的维护。
“担待?”我终于忍不住,笑出了声,带着点冷意,“我如何担待?是要我把正房让出来给她睡,还是把我这肚子里的孩子打掉,给她腾位置?”
“童昭!”他脸色沉了下来,语气带了警告,“你胡说什么!晚意不是那样的人!她知书达理,温婉娴静,你莫要用这般心思揣测她!她今日还特意备了厚礼给你贺喜…”
“贺喜?”我打断他,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,“贺我夫君纳妾?还是贺我从此多了个‘姐妹’?她苏晚意倒真是好大的心胸!”
“够了!”他猛地站起来,居高临下地看着我,眼中再无半分温情,只剩下冰冷的不耐,“童昭,你何时变得如此尖酸刻薄?晚意处处忍让,不与你争抢,你还要如何?你身为当家主母,心胸就该开阔些!别让外人看笑话!”说完,他拂袖而去,连个眼神都吝啬留下。
门“砰”地一声关上,震得窗棂嗡嗡作响。也震碎了我心里最后一点念想。
开阔?忍让?我捂着肚子,那里隐隐作痛。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下来,砸在手背上,滚烫。
苏晚意所谓的“厚礼”,第二天就送到了我面前。
不是什么珠宝首饰,也不是绫罗绸缎。是一幅绣品。绣工确实精湛,针脚细密,配色雅致。绣的是一幅海棠春睡图,花团锦簇,一只蝴蝶翩跹其上,栩栩如生。角落还绣着几个娟秀的小字:愿与姐姐,共侍君子,岁月静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