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点十九,厚函里一记闷响,如拳敲木门。伙计让她把灯挪开,从柜里抽出一张封砂纸按在厚函口上。纸一落,响立被砂吞掉,余下盐粒轻轻摩擦“嘶嘶”。他封住的不是声,是路。衣袋里那句**“你别开第三封”第三次响起,这回扯出半截:“你开了,就得替她把‘别回头’说完。”**我后颈冰,手心烫,忽懂:恐怖不在函里,在‘替’的判定。按钉替“稳”,开函替“命”。你以为救人,其实把自己的尾音抵进去了。
三点二十,回声钉再叮一圈。伙计把三封推回柜里,盐砂抽屉压住,对女人说:“耳灯留,五更我送。你回去守,不许回头。”她点头,抱灯出门。临走又回身:“真要救人,去北坡。坑边那一指风,帮我按一息。”
北坡的坑像被人抠下的一口碗。鞋跟磨白的男人捧着瓷罐,火舌颤。我不按火,不按函,站回坑口半步,鼻腔极短一声“嗯”,按风入坑前那一闪。那一闪,风像被人搭住肩,犹豫了一息。火随这犹豫往里稳了一寸。男人长出气,把罐轻放坑边,两手抖得像受潮的纸:“回去吧。”
回铺口,回声钉还在数夜。伙计在薄本上记:顾北,按风一息,退二息;未开函,未替命。末行细字:三更不拆封,五更不回头。女人坐在门外,耳灯在脚边平亮。她没看我,只在鼻腔里极短一“嗯”。那是稳。
第二夜,门阶上多了迟函箱,烫金:迟函投。侧边贴规矩:迟函必退,退而后认。三次迟,封口盐。第一个迟函是送外卖的小伙,头盔没摘,气都喘偏,他把短函塞进箱子,一句“哥帮我说”就飞。伙计撬开、封砂、退夜。第二个迟函小得可怜,封砂薄到透明,砂中凝着一粒干血。门外传来萝卜刀一样的喇叭声,一个女人纱巾遮脸,手臂被玻璃划破,血沿指背滴门槛。她把薄函一丢:“替我开。”伙计把薄函塞回去,五个字压住:“三更不拆封。”她掀纱巾,嘴角缺一小片皮,像被掀走。她猛把嘴压向函口,想把自己“口皮”粘上去。伙计回声钉落,钉顶在她牙外唇内,“铮”地一声,她被止住。她吐血,恨:“你们这铺,等着欠!”走时鞋跟又踢散门盐,像一地烂星。我用脚背抹平,心里记她一“欠”。
迟函箱半夜自己咯响,像指甲刮铁。伙计盐水一泼,声息灭,小本记:迟的人,不肯退。第三夜还有人来买假纸,封砂纸一覆即起皱,伙计平声:假心,退。那人临走讥一句“你们当神”,伙计回:“我们当钉。”
第四夜,救函在柜里自己鼓了一下。黑风衣少年撩帘进门,目光直盯薄函:“救。”他手心冷,指缝缠白纱,药酒味淡。我按住他手背:“你欠的不是她,你欠你自己‘别回头’。”伙计冷声:“开了他就替。”少年白光碎一瞬又合,他低笑“那就替”。我把他的手按在钉上,钉头入砂,他整个人像被一点亮穿过。替按,不替开。五更,我们在坑边并排站两息,鼻腔先后落三记“嗯”,火回罐,风进坑,我们谁也没回头。
第五夜来了回函人。戴墨镜的老太把三只薄函排成一线,每只角上都有红结。她不让伙计按,自己用鼻腔连“嗯”三记,薄函边毛缩回,盐贴实,钉自叮。她摘墨镜,露一只瞎眼:“三十年前我拆过三封,替了三段命。我闲不下来。今天我吞回去。”她把薄函凑唇边,不揭,只靠气。每吞一口,肩胛骨沉一指。她写:拆过,悔过。我问当年为何拆,她只指我胸口:“你别拆。拆了,后患难缝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