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菲就是这样。她在我耳边小声说:“听见没,人家都是志愿者,你想太多了。”
我没有坐下。
等那阵掌声过去,我继续微笑着看着方远。
“方老师,您的奉献精神令人动容。零薪酬的志愿者,更是让人肃然起敬。”我先是顺着他的话说,“不过,我刚才问的,不只是行政开支,还有项目执行的成本。”
我加重了“执行成本”这四个字。
“比如说,”我把问题具象化,“我们捐赠的电脑,是从厂家直接采购,还是通过经销商?我们有没有公开的招投标流程来确保价格的公正透明?还有,电脑的运输、安装、以及后期对当地老师的培训,这些都是项目执行中必然会产生的费用。我想了解的,是这部分费用的预算规划。”
我的问题很长,但我说得很慢,确保每个人都能听清楚。
这下,方远的脸色有点变了。
如果说第一个问题,他还能用“情怀”来搪塞,那我这第二个问题,就完全是技术层面的了。情怀,是没法回答招投标流程的。
宴会厅里鸦雀无声。
之前那些被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宾客们,此刻也都收起了眼泪,眼神里带着探究,看着舞台上的方远,也看着我。
他们可能没想过这么细,但他们不傻。一听我这么问,他们也意识到了,这里面确实有些东西,是值得推敲的。
方远的笑容,第一次从脸上消失了。
他沉默了几秒钟,像是在快速组织语言。
“这位小姐……您考虑得,非常周全。”他开口道,语气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从容,“关于采购和执行的细节,我们当然有非常详尽的方案。不过,这些方案涉及到很多商业条款和合作协议,在这里,当着这么多朋友的面,恐怕不方便透露全部的细节。”
“哦?”我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,“也就是说,这些都是不公开的吗?”
“不是不公开!”他立刻反驳,声音提高了一点,“我们会在项目结束后,整理出一份完整的财务报告,对所有捐赠人进行公示!我们绝对接受所有人的监督!”
他又把皮球踢到了“未来”。
“项目结束后?”我追问,“那要等多久?三个月?半年?还是一年?在我们捐款的当下,我们作为捐赠人,是不是没有权利提前了解这些核心信息呢?这就像我们去投资一个项目,如果连商业计划书都看不到,只听创始人讲一个动人的故事,恐怕没人敢投钱吧?”
我这个比喻一出来,台下几个看起来像生意人模样的男士,不自觉地点了点头。
他们听懂了。
做慈善,和做投资,底层的逻辑是一样的。我们付出的,都是真金白银,我们当然有权利知道,这些钱会被如何使用,会产生怎样的回报。
唯一的区别是,投资的回报是利润,而慈善的回报,是实实在在的帮助。
方远没料到我这么难缠。他的额头,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。
“慈善,不是投资!”他语气严厉起来,试图重新抢占道德高地,“这位小姐,请你不要用冰冷的商业逻辑,来玷污一份纯洁的爱心!我们是在帮助孩子,不是在做生意!”
好家伙,开始给我扣帽子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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