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
我爷爷临终前,死死攥着我的手,讲了他年轻时走镖的秘事。

那年他们接了一趟红货,押送的竟是一口贴着符纸的青铜棺。

雇主严令禁止夜间行路,必须在子时前落脚歇息。

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雾,让他们在山中迷了路。

子时三刻,青铜棺里传来了指甲刮擦的声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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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爷爷走的那天,是个阴雨绵绵的傍晚。窗外的梧桐叶子还没黄透,就被冰冷的雨点打得七零八落。屋里弥漫着一股中药的苦涩气,混着老房子特有的、木头和时光交织的味道。他已经昏沉了好几天,水米难进,就靠着一点参汤吊着气。家里人都悄悄准备好了寿衣,只等着那一刻。

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,爷爷突然睁开了眼睛。那眼睛不像个弥留之际的老人,异常的清明,甚至带着一种灼人的光。他枯瘦的手从被子底下伸出来,准确无误地攥住了我的手腕,力气大得惊人,指甲几乎要掐进我的肉里。

“三娃子……”他喉咙里呼噜作响,声音又哑又低,像破了的风箱,“他们……他们来接我了……我看见了……灯笼……”

我心里猛地一沉,知道这是回光返照。鼻子一酸,赶紧俯下身去,贴着他的嘴边:“爷爷,您说,我听着呢。”

他的手又紧了几分,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,仿佛要把什么重要的东西刻进我的脑子里:“我……我年轻时候……走镖……有一趟……一趟邪乎的镖……”

屋外的雨声淅淅沥沥,屋子里昏暗而安静,只有爷爷急促而艰难的喘息声。他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,一个埋藏在他心底大半辈子,从未对家人详说,甚至对奶奶都只字未提的秘密。那趟镖,成了他一生的梦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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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还是兵荒马乱的年月,具体哪一年爷爷记不清了,只记得天冷得邪乎,刚入冬就下了好几场大雪。爷爷当时在“威远镖局”当镖师,正是二十郎当岁,血气方刚,有一身好武艺,胆子也壮。他总说,那时候走镖,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,见的怪事多了,但都比不上那一趟。

那天,镖局里来了个奇怪的雇主。是个干瘦的中年男人,穿着藏青色的长衫,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,话很少,眼神飘忽,不敢正眼看人。他跟总镖头在里屋嘀咕了老半天,出来的时候,总镖头的脸色也凝重得能拧出水来。

这趟镖,押送的既不是金银财宝,也不是绫罗绸缎,而是一口棺材。

一口巨大的青铜棺。

那棺材就停在后院的马车旁,用厚厚的油布盖着,但边缘还是能看出青幽幽的金属光泽。棺材盖上,横七竖八贴满了黄纸朱砂的符箓,那朱砂的颜色红得刺眼,像刚淌出来的血。棺材四周,还用墨斗线弹满了密密麻麻的网格,看得人头皮发麻。

雇主的要求更是古怪得紧。第一,这棺材绝不能见月光,白天赶路可以,但必须在太阳落山前找到落脚点,入夜后,尤其是子时之前,必须停稳,人马不得靠近棺材三丈之内。第二,沿途若遇到送葬的队伍,或是听见莫名其妙的哭声、笑声,必须立刻绕道,宁可多走百里,也不能冲撞。第三,也是最重要的一条,无论如何,不能打开棺材,连碰都不能碰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