船行到江心时,林渊突然发现水面上漂着些东西。他弯腰细看,胃里猛地一阵翻涌 —— 是无数只破旧的矿灯,灯碗里积着黑泥,灯绳随着水波轻轻摆动,像一群伸着脖子的水鬼。有盏灯离船特别近,他甚至能看到灯碗裂缝里卡着的半片指甲,泛着青灰色。
"二十年前,矿塌了,埋了一百零三个人。" 老头突然开口,竹篙在水里猛地一点,船身剧烈摇晃起来,溅起的水花落在林渊手背上,冰冷刺骨,"他们的家属来寻,结果呢?船到江心就翻,尸体都找不着。后来啊,就有人说,是那些矿工的冤魂,在找替身呢。"
林渊攥紧口袋里的船票,血渍的位置刚好硌在掌心,像块发烫的烙铁。他突然注意到,老头的手腕上戴着串黑色的珠子,珠子上刻着些奇怪的符号,和船票边缘的泥渣颜色一模一样,像是用同一片地里的泥烧出来的。
"您经常来这儿?" 林渊试探着问,指尖悄悄摸向口袋里的折叠刀。
老头沉默了片刻,竹篙在水里划出一圈涟漪,涟漪中心浮起一层油亮的东西,"我是摆渡人,送该去的人,接该回的魂。"
"什么人该去?"
"心里装着执念的人。" 老头终于回头,斗笠下的眼睛浑浊不堪,眼白上布满血丝,像是常年没睡过好觉,"就像你,就像三个月前的那个年轻人。"
林渊的心猛地一沉:"您见过周明?"
"见过。" 老头的目光落在他的口袋上,像是能穿透布料看到里面的船票,"他也拿着盏矿灯,跟你一样,非要去找什么真相。"
"他现在在哪?" 林渊的声音有些发紧,握着折叠刀的手沁出了汗。
老头突然指向船头的马灯:"你看那灯芯。"
林渊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,马灯的火苗突然变成了幽蓝色,在灯碗里扭曲成一张人脸的形状,眉眼口鼻清晰可辨,正对着他咧嘴笑。他刚想细看,火苗 "噗" 地一声变回黄色,仿佛只是幻觉。
"到了。" 老头把竹篙插进岸边的泥里,发出沉闷的响声,"记住,子时之后别回头,别捡地上的东西,更别让矿灯熄灭。"
林渊刚踏上岸,身后突然传来 "咚" 的一声闷响。他回头一看,乌篷船已经漂出了很远,船头的马灯在黑暗中缩成一个模糊的光点,江面上的矿灯却不知何时消失了,只剩下漆黑的水面,像块巨大的墨锭。
第二章 会哭的矿灯
月牙村比林渊想象的更破败。
进村的石板路上长满了及膝的野草,草叶上还挂着黏糊糊的露水,蹭得裤腿又冷又湿,像是有无数只冰冷的手指在抚摸。路边的土坯房塌了大半,露出黢黑的窗口,窗框上残留的碎玻璃在月光下闪着寒光,像被挖掉的眼睛,正死死盯着每个进村的人。
村口的老槐树上挂着些破烂的红布,风一吹就哗啦啦地响。林渊停下脚步仔细听,那声音竟像是女人的哭声,时断时续地缠绕在耳边,忽远忽近,辨不清方向。他捡起块石头扔过去,红布应声飘落,露出树干上刻着的歪扭符号,像是用指甲深深抠进去的。
"周明!" 林渊扯着嗓子喊,声音在空荡的村子里回荡,却只引来几声乌鸦的怪叫。乌鸦扑棱着翅膀从树上飞起,带落几片枯叶,正好落在他的肩膀上,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