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了很久，久到窗外的天色彻底暗沉下来，办公室陷入一片灰暗，只有电脑屏幕的微光映亮了他半张毫无血色的脸。靳川才极其缓慢地、僵硬地抬起头。他拿起手机，屏幕再次点亮，那刺眼的照片又一次灼烧着他的视网膜。
他盯着那张房产证复印件照片上的名字——楚越。像要把这两个字刻进骨头里。
然后，他站起身。动作缓慢得像一个生了锈的机器人，每一个关节都发出无声的哀鸣。他没有开灯，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城市霓虹，走到办公室角落那套小小的功夫茶具旁。他拿起一个薄胎白瓷茶杯，小巧玲珑，是他当年和苏凝一起去景德镇旅行时挑的。
指腹摩挲着冰凉的杯壁。很轻的声音在极度寂静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。
“喀啦。”
一声脆响。
那只薄脆的白瓷杯在他掌心里，被攥成了扭曲的一团。锋利的碎片瞬间刺破了他的皮肤，深深地扎进掌心皮肉里。尖锐的疼痛袭来，他却像感觉不到，反而更加用力地收紧五指。温热的、粘稠的液体顺着指缝蜿蜒流下，滴落在深色的地毯上，洇开一小片湿痕。
痛楚带来一丝奇异的清醒。
靳川松开手，碎片和着血掉落在茶盘上，发出细碎的声响。他走到办公桌旁，扯出几张纸巾，面无表情地、用力地缠住流血的手掌。白色的纸巾迅速被染红。
他拿起车钥匙，转身，推开办公室沉重的木门。走廊明亮的灯光刺得他微微眯了下眼。
该回家了。
第二章
指纹锁“滴”的一声轻响，门应声而开。玄关感应灯自动亮起，温暖的光线洒下来。房子里弥漫着熟悉的、昂贵的香薰味道，混杂着刚烹饪好的食物香气。一切都和他今早离开时一样，井井有条，光洁如新。一个完美的、虚假的堡垒。
苏凝正弯腰，小心翼翼地把一盘刚出锅的清蒸鲈鱼放在铺着米白色桌旗的餐桌上。她穿着舒适的家居服，头发松松挽着，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温婉柔和。听到开门声，她抬起头，脸上自然地绽开一个笑容，像无数次迎接他下班一样。
“回来了？正好，刚做好饭。”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轻快，“今天试了个新食谱，应该还不错……啊！”
她的目光落在他缠着厚厚纸巾、渗着大片血污的手上，笑容瞬间僵在脸上，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。“你的手！怎么回事？”
她快步绕过餐桌走过来，脸上写满了真切的担忧，眉头紧紧蹙着，伸手想碰又不敢碰。
靳川站在原地，没有动，也没有回应这份担忧。他只是看着她。目光像冰冷的探针，一寸寸地扫过她精心修饰过的眉眼，扫过她此刻因担忧而显得格外生动的脸。这张脸，他看了七年，爱了七年。如今看来，却陌生得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磨砂玻璃。那担忧是真的吗？还是只是她炉火纯青的演技？他第一次觉得，自己从未真正认识过她。
苏凝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，那冰冷的审视让她心底莫名发毛。他眼神深处的东西，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。她强压下那点异样，语气带着点嗔怪：“问你话呢！手怎么弄成这样？打架了？还是遇到什么事了？”她再次试图去碰他的手，“快给我看看，得消毒……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