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姑母她……”李琮指尖轻叩桌面,似在斟酌,“向来不涉党争,只贪享乐。此时与柳勣走近,耐人寻味。”
她立刻抓住关键,写道:“或为障眼法?或有人借长公主之名行事?”
李琮赞许地看了她一眼:“孤亦作此想。但无凭无据,难以查证。长公主府,可不是掖庭局,能随便搜检。”
他顿了顿,看向她:“孤需要一个人,能进入长公主的视线,又不引人怀疑。”
她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。一个“受惊过度”、“口不能言”、家世不算显赫却因太子“青睐”而突然闯入权力边缘的小娘子,岂不是最合适的观察人选?尤其,她还是柳家的女儿。
“三日后,永嘉姑母在府中设赏荷宴。”李琮语气平淡,却不容拒绝,“孤会让人送你过去。你只需看,只需听。记住,你现在是柳轻眉,一个侥幸得了太子青眼,却因出身和缺陷而惶恐不安的哑女。”
他将一枚小巧玲珑、看似普通的羊脂玉平安扣放在桌上:“若有万分紧急之事,捏碎它。”
这不是商量,是命令。是棋子在棋盘上的第一次正式挪动。
她沉默片刻,伸手拿过了那枚玉扣,触手温润,却带着千斤重担。她点了点头。
三日后,永嘉长公主府。
车水马龙,香风鬓影。与东宫的肃杀不同,这里极尽奢华靡丽之能事。曲水流觞,丝竹曼妙,衣着暴露的舞姬穿梭其间,宾客谈笑风生,透着一种醉生梦死的浮华。
柳轻眉穿着一身素净的湖蓝色襦裙,跟在几位柳家女眷身后,垂着头,紧紧攥着袖口,完美扮演着一个格格不入、紧张怯懦的小角色。所经之处,引来不少或好奇、或怜悯、或鄙夷的打量。
“哟,这就是那位‘救了’太子殿下的柳娘子?”一个娇俏又带着几分刻薄的声音响起。
她抬头,看见一位身着榴红裙衫、满头珠翠的贵女,正被簇拥着,上下打量她,眼神轻蔑。是某个侯府的千金。
柳轻眉立刻低下头,肩膀微微缩起,向后退了半步,像是被吓到了。
旁边柳家一位婶娘连忙打圆场:“赵娘子说笑了,轻眉她胆子小,又说不了话,不过是碰巧……”
那赵娘子嗤笑一声:“哑巴也能走运,真是稀奇。太子殿下怕是可怜她吧……”话语未尽,意味却明。
周围响起几声压抑的低笑。
柳轻眉指尖掐进掌心,面上却依旧是一派惶然无助。她能感觉到,暗处有更多目光落在她身上,评估着,算计着。
宴至中途,永嘉长公主终于现身。她保养得宜,容貌艳丽,眼波流转间带着一种慵懒的风情,却又不失皇家威仪。她受了众人的礼,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,在柳轻眉身上略略停顿了一瞬,随即移开,笑着与几位国公夫人寒暄。
一切看起来似乎并无异常。
柳轻眉借口更衣,由侍女引着,稍稍远离喧闹的主园。行至一处假山回廊,隐约听到假山另一侧传来压低的交谈声。
“……那边催得急,这次必须……”
声音模糊,断断续续。
“……长公主这边……打点好了……通道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