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以，曲江宴上，他信了她的“无心之失”？所以，他将她留在东宫，教她权谋，是试探，是引导，更是……重塑？！他早已布下网，等她一步步走入东宫，走到他面前！
巨大的冲击让她踉跄后退，脊背重重撞上冰冷的蟠龙金柱，才勉强支撑住发软的身体。恨意、怨气、震惊、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、被巨大命运漩涡裹挟的恐惧，几乎要将她撕裂。
她一直以为的重生复仇，竟是他以削减寿数、动摇国本为代价换来的！她所有的挣扎与谋划，竟一直都在他逆天改命后的棋局之中！
那她的恨，算什么？她的死，又算什么？
看着她惨白如纸、摇摇欲坠的模样，李琮眼中疯狂稍敛，化为深沉的痛楚。他上前一步，想扶她，却被她猛地挥开。
她眼底燃烧着冰冷的火焰，那是属于前和亲公主、属于枉死者的愤怒与质疑。她猛地指向他，又指指自己心口，再指指殿外阴沉的天幕，动作激烈，充满控诉。
——既如此，为何不早告诉我？为何让我恨？为何让我以为你负我？
李琮看懂了她无声的诘问，脸色愈发苍白。
“告诉你？”他声音涩然，“告诉你孤逆天而行，告诉你这重生沾着国运的血？告诉你……孤甚至不确定，强行将你拉回这浊世，是对是错？更何况……”
他顿了顿，眸光锐利如刀，扫过空寂的大殿，压低声音：“这宫墙之内，眼睛太多。孤的每一次异常，都可能引来更大的反噬。在你拥有足够力量自保前，知道越多，越危险。孤……不能再失去你一次。”
“而你的‘恨’，”他近乎残忍地道，“是最好的伪装，最利的刀。它会让你活下去，让你变得警惕、强大，让你不会轻易再信人，包括……孤。”
她怔住了。寒意从脚底窜起。
所以，他冷眼看着她沉浸在恨意里，看着她小心翼翼扮演仇人之女，看着她如履薄冰地试探和挣扎？这一切，都在他的计算之内？
就在这时，殿外传来心腹内侍刻意抬高的声音：“殿下，柳勣大人听闻宫中变故，特来请安，关切太子妃……柳娘子安危。”
柳勣！她的“父亲”！仇人之一！
李琮眼神瞬间恢复冷厉，方才那点外露的情绪被迅速敛起，重新披上太子的威仪与疏离。他深深看了她一眼，那一眼复杂难辨，有警告，有关切，更有不容置疑的决断。
他提高声音，语气平静无波：“告诉柳卿，孤无恙，柳娘子受惊，需静养，暂不见外客。”
“是。”
脚步声远去。
李琮转向她，低声道：“听见了？他们来得真快。”他眸色深沉，“柳家，乃至这朝堂，比孤预想的更深不可测。掖庭局只是冰山一角。我们的时间不多。”
他走到书案前，抽出一份密奏，递给她。
上面罗列着近日清查掖庭局的初步结果，几条线索隐隐指向宫外几个看似毫不相关的府邸，其中一条微妙的蛛丝，竟与柳家一位掌管采买的远房亲戚有极隐蔽的金钱往来。
她看着那密报，手心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