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后,他举起那只手,面向满朝文武,声音不高,却字字如惊雷,炸响在死寂的大殿:
“孤失而复得的,并非太子妃,”
他顿了顿,目光落在她震惊的眸子里,似有万千情绪翻涌,最终凝成一片深不见海的决堤。
“而是江山半壁。”
宫门在身后伴着沉重喑哑的巨响声,重重闭合,隔绝了所有天光与喧嚣。
她猛地回头,只看到巨大的阴影吞噬而来。
李琮的手指却轻轻抚上她的脸颊,冰冷而战栗,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、近乎破碎的疯狂。
“轻眉……”他唤了这个陌生的名字,声音低得如同梦呓,却又清晰地钉入她的魂魄,“或者……我该叫你什么?”
“你以为的重生,”他眼底是她从未窥见过的、用江山国运焚烧殆尽的偏执,“是孤用国运为祭,向天争来的……轮回。”
轰隆——
殿外惊雷劈开昏聩的天幕,惨白电光瞬间照亮他苍白的面容和眼底那深不见底的漩涡。
她站在那里,血冷成冰,整个世界在他这句话里寸寸碎裂,又重组得光怪陆离,狰狞万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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殿外雷声滚过,雨点开始急促地敲打琉璃瓦,噼啪作响,更衬得殿内死寂如墓。
他这句话,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她的魂魄上。
国运为祭?向天争来的轮回?
荒谬!疯狂!不可思议!
可她重生为柳轻眉,李琮精准地叫破她的身份……这一切匪夷所思的串联,竟在这句石破天惊的话语中,扭曲地、狰狞地找到了唯一的支点。
她张了张嘴,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鸣,是极致的震惊与质疑,却一个字也问不出。只能用那双剧烈震颤的眸子死死盯着他,仿佛要从他脸上剥下最后一层伪装。
李琮的手仍抚着她的脸颊,指尖冰得没有一丝活气,那点微弱的战栗却清晰地传递过来,泄露了他平静话语下同样翻江倒海的情绪。
“不信?”他嘴角扯起一个极淡、极苦的弧度,眼底是望不到底的疲惫与偏执,“永徽四年三月初七,你薨于和亲途中。同日,太极宫观星台九盏长明灯尽灭,钦天监监正暴毙,留下‘凤陨星移,国祚有厄’八字。孤……不信。”
他声音低哑,每一个字都浸着血泪。
“孤以太子印玺为凭,削寿一纪,血祭宗庙,告于皇天后土……求一个逆天改命之机。”他闭上眼,复又睁开,里面是焚尽一切的疯狂,“然后……孤醒了。回到了你出事前三个月。但……一切都不同了。”
她的心跳如擂鼓,几乎要撞碎胸骨。他说的日期、细节,分毫不差!那场连她自己都模糊了具体时辰的死亡……
“然而天道反噬,轮回有缺。”他目光落在她无法发声的喉间,痛色一闪而逝,“孤虽窥得先机,却无力立刻扭转所有。柳家送女冲喜、曲江宴……这些原本不存在的事,因孤的改变而衍生。孤只能步步为营,一边剪除潜在威胁,一边……等你出现。孤知道,你一定会回来,无论以何种方式。”
他等的从来不是那个寡言的柳轻眉,而是壳子里注定会归来的亡魂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