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心狠狠一揪,酸涩与刺痛漫上鼻尖。那是曾与她月下盟誓、许她江山为聘的少年郎。如今,他坐在万人中央,可知他的心上人,正枯骨冰凉?
一名内侍弓着腰,为太子斟酒。动作娴熟,指尖稳当。只是退下时,袖口极轻微地在他案角拂过,一点几乎看不见的粉末,从指甲缝中抖落,融入那琥珀色的酒液中。
电光石火间,她呼吸骤停!
那不是往日伺候太子用膳的熟面孔!且那动作——!
理智尚未回笼,身体已先动作。她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,踉跄扑出,惊惶失措地挥袖扫过太子的案几!
“哐当!”
金杯倾覆,御酒泼了太子一身,淋淋漓漓,染污了明黄衣袍。
全场霎时死寂。所有目光利箭般射来。
“放肆!”宦官尖利的呵斥响起。
柳家女眷吓得面无人色,老夫人当场几乎晕厥。
她伏在地上,单薄的肩膀剧烈颤抖,像是秋风中最后一片叶子。她抬起脸,那张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惊惧的泪,张着嘴,却只能发出破碎的“啊……啊……”气音,绝望地指着那泼洒的酒渍,又慌乱地比划着自己喉咙,磕头如捣蒜。
一片哗然与鄙夷声中,李琮抬手,止住了要上前拿人的侍卫。
他垂眸看着地上抖成一团的少女,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睛,清澈见底,只有纯粹的惊怕与焦急,不见半分诡诈。泼洒的酒液散发出醇香,并无异味。
“罢了。”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,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,“无心之失。带下去。”
她被粗鲁地拽起,拖离宴席。经过那名斟酒内侍身边时,她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、极隐秘的懊恼与阴鸷。
当夜,东宫偏殿。
她跪在冰凉的金砖上,垂着头。脚步声渐近,明黄的袍角停在她眼前。
“抬起头来。”
她依言抬头,撞入李琮深不见底的眼眸。他审视着她,目光锐利,仿佛要剥开她这层怯懦的皮囊。
“你今日,当真只是无心?”他声音不高,却带着千钧重压。
她用力点头,泪水再次蓄满眼眶,急切地抬手,指向自己的眼睛,又指向殿外方向,再猛地摇头,最后做出一个饮酒的动作,再痛苦地捂住喉咙,剧烈咳嗽,仿佛曾亲身经历过某种可怕的窒息。
李琮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。眼前少女的恐惧不似作伪,那套混乱的手势,隐隐指向她看到了什么与“饮”相关的可怕之事?他近期确觉饮食有异,却苦无证据。
沉默良久,他忽然开口,却不再是追问:“识得字否?”
她怔住,迟疑点头。
内侍奉上笔墨。
她跪在案前,握笔的手微颤,落下却极稳。并非女儿家惯常的簪花小楷,而是略带棱角的行书,甚至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、属于另一个人的风骨。
她写:“酒有毒,斟酒者,非惯常内侍。袖藏奸。”
李琮看着那纸笺,瞳孔骤然收缩!那字迹……有一瞬,竟恍惚得令他心口刺痛。他猛地攥紧拳,压下翻涌的心绪,目光再落回她脸上,已带了前所未有的审慎。